第二十九回：悟空被逐回花果山 三郎喜极泪连涟
白虎岭的雾气还未散尽，唐僧的“紧箍咒”却已念到第三遍。孙悟空疼得在地上翻滚，金箍勒得头皮发麻，金睛火眼中滚出泪来，不是怕疼，是委屈——他明明打死的是三次变化的白骨精，师父却偏信那妖精的障眼法，说他滥杀无辜。
“师父！那真是妖怪！俺老孙火眼金睛不会错！”孙悟空嘶吼着，抓着唐僧的衣袍，“你再念咒，俺就要被勒死了！”
唐僧闭目合十，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不停：“你这泼猴，屡教不改！一路之上打杀生灵，今日竟连人形都敢伤！贫僧留你不得！”
猪悟能在一旁煽风点火：“师父说得是！这猴子野性难驯，说不定真是他错杀了好人，怕师父怪罪才编瞎话！”
沙悟净急得直跺脚：“师父，大师兄虽莽撞，却不至于说谎，您再仔细想想！”
可唐僧此刻被“慈悲心”迷了眼，只当孙悟空是狡辩，从怀中取出通关文牒，提笔便要划去他的名字：“你且回你的花果山去吧，莫要再跟随着贫僧，污了取经的清净！”
孙悟空见他动了真格，心彻底凉了。他望着唐僧，忽然想起五行山下初见时的光景，想起师父揭开封印时的温和，想起一路上师徒相伴的点滴，喉咙像被堵住一般，半晌才挤出一句：“师父……你真要赶俺走？”
“快走！”唐僧别过脸，不敢看他，“再不走，贫僧便念到你魂飞魄散！”
孙悟空惨然一笑，慢慢松开抓着衣袍的手，对着唐僧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地上，渗出血来：“师父保重。若日后遇着难处，只要喊一声‘齐天大圣’，俺老孙纵使在天涯海角，也会赶来护你。”
说罢，他抹了把脸，转身一个筋斗翻上云端，金红色的身影在雾中一闪，便没了踪迹。
唐僧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一抖，通关文牒落在地上。沙悟净捡起文牒，见上面“孙悟空”三个字终究没被划去，轻声道：“师父，大师兄他……”
“莫提他！”唐僧声音发哑，转身往前行去，只是脚步却虚浮得很。
云端之上，孙悟空并未走远，只是隐了身形，望着唐僧师徒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岭那头，才猛地一拍云头，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五百年压在五行山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却忍不住——他不是气师父糊涂，是气自己没本事，护不住师父，还让他受了委屈。
“罢了，罢了！”他抹掉眼泪，咬着牙道，“回花果山去！”
一个筋斗云翻出十万八千里，不过半日，便远远望见了那熟悉的花果山。只见瀑布如练，桃林似海，山顶的紫云比五百年前更盛，隐约还能听到猴子们的嬉闹声。
孙悟空落下云头，刚到水帘洞前，就被几只巡山的小猴拦住：“你是何人？敢闯我花果山！”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连俺都不认得了？”说着摇身一变，变回那毛脸雷公嘴的模样。
小猴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是大王！大王回来了！”
喊声惊动了洞内，老猴王拄着珊瑚拐杖，跌跌撞撞跑出来，看清孙悟空的模样，老泪纵横：“大……大王？真的是你？”
“是俺，爷爷！”孙悟空扶住他，鼻子一酸，“俺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猴王摸着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这些年，可把我们想苦了！”
正说着，一道赤金色的身影从洞内窜出，“噗通”一声跪在孙悟空面前，哽咽道：“大师兄！你可回来了！”
孙悟空低头一看，见是个半大的猴子，赤金毛发，眉眼间竟有几分自己的影子，手中还握着根铁棍——正是三郎。这孩子已长到他腰间高，不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猴了。
“三郎？”孙悟空扶起他，见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笑道，“都长这么高了，还哭鼻子？”
三郎擦了把脸，又哭又笑：“俺高兴！俺天天盼，夜夜盼，总算把大师兄盼回来了！”他拉着孙悟空的手，往洞里拽，“大师兄快进洞！俺给你留了最好的仙桃，藏在石缝里，都快捂熟了！”
水帘洞内，众猴早已摆开宴席，石桌上堆满了仙果、清泉，还有几只烤得金黄的山鸡——那是三郎偷偷学着做的，说大师兄在外面定吃了不少苦，得补补。
老猴王举杯道：“大王回来，我花果山总算又有主心骨了！从今往后，咱们再不用怕黑风岭的妖怪！”
众猴齐声欢呼，声音震得洞顶的水珠都落了下来。孙悟空看着满洞的笑脸，喝着熟悉的桃花酿，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不管外面如何，这里永远是他的家。
“三郎，”孙悟空给小家伙夹了块鸡肉，“这些年，辛苦你护着花果山了。”
三郎梗着脖子道：“不辛苦！爷爷教俺本事，云游子大仙还派静玄道长来传过法术，俺现在可厉害了！前阵子黑风老妖又来捣乱，被俺一棍打跑了！”他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铁棍，“您看，这是俺用您留下的铁棍磨的，沉得很！”
孙悟空看着那铁棍，正是当年他随手丢在洞里的一根镔铁棍，如今被磨得锃亮，忍不住赞道：“好小子，有出息！明日起，俺教你真本事，七十二变，筋斗云，保证让你比那黑风老妖厉害十倍！”
三郎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真的？太好了！”
当晚，孙悟空躺在水帘洞的石床上，听着外面瀑布的轰鸣，睡得格外安稳。五百年没这般踏实过，仿佛只要回到这里，天大的烦恼都能放下。
可次日清晨，他站在山顶，望着西方，心里却又空落落的。三郎缠着他教本事，他教了几招基础棒法，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大师兄，你怎么了？”三郎看出他神色不对，“是不是不想教俺了？”
“不是。”孙悟空摸了摸他的头，“俺在想……你师父公，他会不会遇到麻烦。”
“就是那个把你赶走的和尚？”三郎撇撇嘴，“他冤枉你，你还想他干啥？”
“他是俺师父。”孙悟空叹道，“虽糊涂了些，却不是坏人。那白虎岭的妖怪没除，他身边只有八戒和沙僧，怕是应付不来。”
正说着，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他肩头——是云游子的信鸽，腿上绑着张字条：“白虎岭妖氛未散，唐僧遇险，速往。”
孙悟空猛地站起来，对老猴王道：“爷爷，俺得走一趟！”
老猴王一愣：“大王才刚回来……”
“师父有难，俺不能不管！”孙悟空看向三郎，“这里就交给你了，看好家！”
三郎虽不舍，却用力点头：“大师兄放心！俺一定守好花果山，等你回来！”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孙悟空，“这个给你！”
是块磨得光滑的桃核，正是当年孙悟空留在花果山的那枚。
“俺把它带在身上，就像你在身边一样。”孙悟空握紧桃核，对众猴拱了拱手，“俺去去就回！”
一个筋斗翻上云端，他回头望了眼花果山，见三郎正站在山顶朝他挥手，赤金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他咧嘴一笑，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往白虎岭飞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孙悟空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他知道，不管走多远，花果山永远是他的根；不管师父多糊涂，他终究是自己要护着的人。
而水帘洞前，三郎望着大师兄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铁棍。老猴王走到他身边，笑道：“你大师兄，还是老样子。”
“嗯！”三郎重重点头，“俺要快点学好本事，等大师兄回来，就跟他一起去保护师父，去打妖怪！”
阳光洒在花果山，桃林泛着金光，瀑布溅起的水珠折射出彩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只猴子，都在等着那个身影再次归来。而这一次，他们知道，大王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牵挂的师父，也有了能替他守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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