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八大金刚护回城 老鼋翻船湿半身
长安城朱雀大街上,晨雾尚未散尽,便有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自城外传来。守城的兵卒刚把吊桥放下,就见西城门方向烟尘滚滚,一队玄甲骑士簇拥着数十辆马车疾驰而来,车辕上插着的“护送”锦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是护送队回来了!”城楼上的校尉揉了揉眼睛,猛地挺直腰杆,“快,传令下去,开启中门,让八大金刚大人迎一迎!”
话音未落,城门口已跃出八条身影。为首的金刚头裹紫金盔,身披亮银甲,正是八大金刚之首的李玄霸。他身后七人皆是身材魁梧、气势沉凝之辈,或持金锏,或握铜锤,正是长安城内赫赫有名的护城八大金刚。
“张统领,此番西行护送,可还顺利?”李玄霸声如洪钟,见马队领头的玄甲将军勒住缰绳,当即拱手问道。
张统领翻身下马,战袍上还沾着些许尘土,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托诸位金刚大人的福,总算把这批赈灾粮草和药材平安送回。只是返程时在渭水遭遇水寇,耽搁了两日,幸得兄弟们奋勇,才没让粮草受损。”
“水寇?”排行第二的金刚王铁塔眉头一挑,他手中两柄镔铁大锤往地上一顿,青砖当即裂开数道细纹,“竟有不长眼的敢动朝廷的粮草?待某家带些人手,去渭水荡平了他们老巢!”
“王二哥稍安勿躁。”李玄霸抬手按住他,“水寇之事自有京兆尹处置,咱们眼下的要务是把粮草清点入库。听说这批药材里有不少是往太乙观送的,观里的道长们等着入药呢。”
正说着,最后一辆马车忽然“吱呀”一声停住,车帘掀开,探出个鹤发童颜的老道来。老道身着八卦紫绶衣,手中拂尘一甩,笑道:“李金刚说的是,贫道正是太乙观的清风,此番多亏张统领和诸位护送,不然这‘九转还魂草’怕是要落入贼人之手了。”
张统领忙拱手:“清风道长客气了,护卫粮草本就是我等职责。只是道长,您那马车后为何拴着只老鼋?”
众人这才注意到,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轴上果然系着根粗壮的麻绳,绳尾拴着只磨盘大的老鼋。老鼋背甲暗绿,布满青苔,此刻正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脖子,一对绿豆眼滴溜溜地转着,望着城门楼子不住吐着泡泡。
清风道长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几分无奈:“说来也巧,这老鼋是贫道在渭水岸边发现的。它不知怎地被水寇的渔网缠住,贫道看它颇有灵性,便救了下来。本想带到长安城外放生,谁知它竟赖上贫道,一路跟着马车不肯走,只好暂且拴着了。”
“嘿,这老东西倒会蹭车!”排行第八的金刚赵小七凑上前,伸手想去摸老鼋的背甲,却被老鼋猛地一缩脖子,“呼哧”喷出一口泥水,正溅在他的护心镜上。
“好个刁钻的老鼋!”赵小七又气又笑,“看某家不把你扔回渭水里去!”
“不可。”清风道长连忙摆手,“此鼋看年岁已有数百年,恐通灵性,还是好生待它为妙。待入了城,贫道寻个清净的池塘放了便是。”
李玄霸点头道:“道长说的是。张统领,你先带人押粮草去国库交割,我等护送道长和这老鼋去太乙观。”
当下众人分作两拨,张统领带着大部分人手押送粮草去了,八大金刚则簇拥着清风道长的马车,缓缓往城内走去。老鼋被麻绳牵着,不情不愿地跟在车后,四只爪子在青石板路上磨出“沙沙”的声响,引得街边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走到朱雀大街中段,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群孩童围着个卖糖画的老汉,吵吵嚷嚷要买糖人。老鼋似乎被这喧闹声惊扰,猛地停下脚步,脖子一扬,竟发出“嗷呜”一声似狼非狼的怪叫。
“这老鼋还会叫?”王铁塔惊奇道,“莫不是成精了?”
话音刚落,老鼋忽然猛地往前一挣,那根碗口粗的麻绳竟“嘣”地一声断了!它顺势往前一滚,正好撞在一辆路过的洒水车上。水车被撞得倾斜,满车的清水“哗”地泼了出来,大半都浇在了老鼋身上。
“不好!”李玄霸低喝一声,正要上前按住老鼋,却见那老鼋得了水,竟如鱼得水般扭动起来,四爪翻飞,转眼就爬到了街旁的排水沟里。排水沟连着城内的暗河,老鼋“扑通”一声跳了进去,只露出个背甲,顺着水流往前游去。
“快追!”赵小七第一个反应过来,拔腿就追,“别让这老东西跑了,伤了人可不好!”
八大金刚连忙跟上,清风道长也急得跳下马车,提着道袍下摆追在后面:“老鼋莫跑!前面是通济渠,水流湍急,你去不得!”
众人一路追着排水沟里的老鼋,穿过两条街巷,果然来到通济渠边。这通济渠乃是长安城内的主水道,宽约数丈,平日里有不少画舫游弋。此刻老鼋已顺着暗河出口滑入渠中,正优哉游哉地浮在水面上,还不时回头望一眼岸上的众人,仿佛在嘲笑他们。
“这老东西,竟敢戏耍咱们!”王铁塔气得哇哇叫,抡起大锤就要往水里砸,被李玄霸一把拉住:“莫要冲动,伤了渠中船只反倒不美。”
清风道长望着水中的老鼋,忽然眉头一皱:“不对,这老鼋眼神有异,恐不是寻常灵性,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心神。”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符,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黄符化作一道金光,直直落在老鼋背上。
老鼋被金光一照,顿时焦躁起来,在水中胡乱翻腾,竟一头撞向了一艘正要靠岸的乌篷船。那船家惊叫一声,船身猛地一晃,船上坐着的几个客人顿时东倒西歪,其中一个身着蓝衫的书生躲闪不及,“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救人!”李玄霸大喊一声,正要纵身跃入水中,却见那老鼋忽然调转方向,用头顶着书生往岸边推来。赵小七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那书生拉上了岸。
书生呛了好几口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望着老鼋又是感激又是疑惑:“这……这老鼋竟救了我?”
清风道长却面色凝重:“它不是在救人,是在示警。你们看它往哪里去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鼋推着书生到岸边后,忽然潜入水中,朝着通济渠上游飞快游去。上游不远处,正是长安城最大的粮仓——广运仓。
“不好!广运仓在渠边,莫不是有什么变故?”李玄霸心头一紧,对众人道,“王二哥、赵小七,你们带道长和这位书生去衙门避一避,其余人与我速去广运仓!”
当下众人兵分两路,李玄霸带着五位金刚直奔广运仓,王铁塔和赵小七则护着清风道长与蓝衫书生往京兆尹衙门走去。
且说李玄霸一行六人赶到广运仓时,只见仓门前的卫兵正与一群黑衣蒙面人厮杀。那些蒙面人身手矫健,手中各持短刀,招式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是劫粮仓的!”李玄霸大喝一声,取下背上的紫金双锏,“兄弟们,随我杀进去!”
六大金刚齐齐发力,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战团。李玄霸的双锏舞得风雨不透,转眼就打翻了三个蒙面人;排行第三的金刚钱通使一对判官笔,专打蒙面人手腕,顷刻间便缴了数人的兵器。
蒙面人见势不妙,领头的一个打了声呼哨,众人竟不再恋战,纷纷纵身跳入通济渠,潜水而逃。李玄霸正要下令追赶,忽听仓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火光冲天。
“不好,粮仓被引燃了!”仓内传来兵卒的惊呼。李玄霸等人连忙冲入仓内,只见西南角的粮囤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
“快取水灭火!”李玄霸大喊,一边指挥兵卒搬运沙土阻隔火势,一边四处搜寻火源。忽然,他在一个烧焦的粮囤下发现了几块碎裂的瓷片,捡起一看,眼中寒光一闪:“是火油!这些贼人早有预谋,是想烧毁粮仓!”
就在此时,忽听渠边传来“扑通”一声,那只老鼋竟又从水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个燃烧的火把,往火场外拖去。原来它潜入水中后,竟一直跟着蒙面人,见他们在水下点燃火把准备从渠底的暗口送入粮仓,便一口叼住了火把。
“原来如此!”李玄霸恍然大悟,“是这老鼋坏了贼人的好事,还引着我们来了这里!”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扑灭了大火。虽然烧毁了几个粮囤,但多亏发现及时,并未造成太大损失。李玄霸让人仔细搜查,在渠底找到了一个被老鼋撞破的暗口,显然这就是贼人计划潜入粮仓的通道。
此时,王铁塔和赵小七也带着京兆尹的捕快赶了过来。清风道长见到老鼋,连忙上前解开它身上残留的麻绳,叹道:“你这老鼋,倒是护城有功啊。”
老鼋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伸长脖子蹭了蹭清风道长的衣袖,又转头望了望李玄霸等人,忽然“噗通”一声跳进渠中,摆了摆尾巴,缓缓游向远方,很快便消失在水波纹中。
蓝衫书生走上前来,对着李玄霸深深一揖:“在下杜明,乃广运仓的文书。今日若非诸位金刚大人和这老鼋,粮仓怕是难保。只是不知那些贼人为何要烧毁粮仓?”
李玄霸沉吟道:“近日长安周边灾情频发,粮草本就紧张,若是粮仓被毁,必然引起恐慌。此事恐怕不简单,待我等禀报京兆尹,定会彻查到底。”
清风道长拂尘一甩,笑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那老鼋虽是水族,却也知护佑城池,想来也是得了天地灵气滋养。今日之事,倒是应了那句‘万物有灵,皆可向善’啊。”
众人望着通济渠上渐渐平息的水波,皆是感慨不已。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湿漉漉的仓廪和众人身上,虽有几分狼狈,却也透着一股守护家国的坚毅。这一日,八大金刚护城有功,而那只翻船湿了半身的老鼋,也成了长安城里一段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