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回：妖界生乱犹安宁 二兄变化探根源
青岚山脉深处，云气如纱，缠绕着嶙峋怪石。林默盘膝坐在一株千年古柏下，指尖凝结的淡青色灵力正缓缓注入身前的玉盏中。盏内灵液泛起细碎涟漪，映出他眉宇间的几分凝重。
“师弟这凝灵术越发精进了。”清朗笑声自树后传来，苏衍踏着落英缓步走出，月白道袍上沾着些许晨露，“只是这灵力波动忽快忽慢，莫不是心有杂念？”
林默收了手势，玉盏中灵液瞬间平静如镜：“师兄有所不知，方才内窥时，总觉丹田处似有异动。再者，昨日遣去妖界边界的灵鸽至今未归。”
苏衍闻言，眉头微蹙。自百年前人妖两界定下“雾障之约”，青岚山作为两界缓冲地带，向来安宁。可近三月来，边界处的妖兽愈发躁动，连山间的灵植都透着股反常的活跃。
“我昨夜观星象，北方玄武七宿隐有偏移，”苏衍抬手拂过古柏虬结的枝干，树皮上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星图，“妖界中枢‘万妖谷’正对应玄武虚宿，这般异动绝非吉兆。”
林默凑近细看，星图上代表虚宿的光点正忽明忽暗，周围环绕着丝丝黑气。他指尖划过光点，星图骤然泛起涟漪：“这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扑翅声自天际传来。只见一只翎羽焦黑的信鸽挣扎着坠落，苏衍眼疾手快，以灵力托住它时，鸽子已只剩最后一口气，爪上铜管中插着的纸条早已被灼烧得残缺不全。
“‘万妖谷……异动……血雾……’”林默展开残纸，字迹潦草仓促，“送信的是赤羽鸽，寻常妖火伤不了它，这焦痕倒像是……”
“是业火。”苏衍指尖轻触焦痕，一丝黑气顺着他的指尖窜出，被他反手捏碎，“只有沾染了滔天戾气的妖物，才能引动业火。看来万妖谷是真的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苏衍转身从行囊中取出两枚核桃大小的丹丸，丹丸表面流转着青灰色的光泽：“这是‘变形丹’，能让我二人化作狼妖模样，混入万妖谷外围的‘黑风寨’。”
林默接过丹丸，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黑风寨寨主‘裂山’乃是化形中期的妖修，据说生性多疑，我二人需得万分谨慎。”
“放心。”苏衍将丹丸抛入空中，以灵力催动，丹丸瞬间化作两道青烟笼罩住二人，“我已在丹中混入了‘腐土气’，能模仿妖修身上的浊气，寻常妖物绝难识破。”
青烟散去时，两道身影已换了模样。苏衍化作一头身高近丈的青狼，皮毛如钢针般倒竖，獠牙外露，眼神却依旧清明；林默则化作一头灰黑色的野狼，体型稍小，却更显矫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苏衍低吼一声，四爪发力，如一道青色闪电窜入密林。林默紧随其后，两妖身形在林间穿梭，带起的劲风卷得落叶纷飞，却未惊动林中栖息的精怪——这正是“变形丹”的妙处，能完美模拟妖修的气息，让低阶精怪望而生畏。
行至暮色四合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火光。黑风寨依山而建，寨墙由黑褐色的巨石垒成，上面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藤蔓尖端隐约可见寒光闪烁的倒刺。寨门处，两头身高两丈的熊妖正拄着铁棍守立，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站住！”左侧熊妖瓮声瓮气地喝问，铁棍在地上一顿，震得地面微微发颤，“黑风寨地界，来者何人？”
苏衍放缓脚步，故意粗着嗓子道：“我等是从青岩谷来的，听闻寨主正在招募人手，特来投奔。”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晶莹的妖兽内丹，这是来时顺手从一头不开智的野猪妖身上取的，“这点薄礼，还望两位大哥通融。”
熊妖接过内丹，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原来是青岩谷的弟兄。不过寨主有令，新来的都得去见‘鬼面’大人查验。”
穿过寨门，一股混杂着血腥与烈酒的气味扑面而来。寨内篝火熊熊，数十头形态各异的妖修围坐饮酒，有的狼吞虎咽地撕扯着生肉，有的则在赌掷着亮晶晶的妖核，喧闹声震耳欲聋。
“这边走。”右侧熊妖领着二人穿过人群，来到一座挂着黑色帐幔的石屋前，帐幔上绣着一张惨白的鬼脸，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鬼面大人，来了两个投奔的。”熊妖对着帐幔躬身说道，语气比刚才恭敬了数倍。
帐幔内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木头：“让他们进来。”
苏衍与林默对视一眼，缓步走入石屋。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灯影中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青岩谷来的？”鬼面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目光透过面具上的孔洞落在二人身上，“青岩谷主灰老怪三个月前就被天雷劈死了，你们从哪来的？”
林默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露出惊慌之色：“大人明鉴！我等是谷主麾下的小喽啰，谷主死后便四散逃命，听闻黑风寨势大，才敢前来投奔。”
鬼面沉默片刻，突然抬手一指林默：“你，过来。”
林默依言上前，只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了上来，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探查他的经脉。他强忍着运转灵力反击的冲动，任由那股气息游走——这正是变形丹的另一重功效，能模拟妖修的经脉走向，只要不动用人类修士的灵力，便不会暴露。
“嗯。”鬼面收回手，沙哑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满意，“确是妖修的气息。裂山寨主正在闭关，你们先去后山的‘淬妖池’待着，三日后续命。”
出了石屋，林默才暗自松了口气，低声道：“这鬼面不简单，刚才那探查术，至少是化形后期的修为。”
“更不简单的是他身上的气息。”苏衍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方才他抬手时，我闻到了和信鸽身上一样的焦糊味，只是淡了许多。”
两人随着引路的小妖来到后山，淬妖池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水潭，潭水呈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粘稠的泡沫，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潭边已有十数头妖修在等候，个个神情麻木，眼神中透着畏惧。
“这水有问题。”林默凑近潭边，假装饮水，指尖悄悄沾了一滴潭水，暗中以灵力探查，却发现灵力一触到潭水便如泥牛入海，“里面混杂着怨气和……一丝极淡的仙灵气？”
“仙灵气？”苏衍心头一震，妖界与仙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会有仙灵气出现在妖修的淬体池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整个黑风寨瞬间安静下来。只见一头乌鸦妖扑棱着翅膀落在寨中高台上，尖声喊道：“万妖谷传令！所有寨主即刻前往中枢议事，违令者——杀！”
最后那个“杀”字，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潭边的妖修们齐齐打了个寒颤。苏衍与林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看来，万妖谷的乱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夜幕渐深，淬妖池边的妖修们渐渐睡去，只有潭水依旧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苏衍用狼爪在地上轻轻划着，低声道：“方才那乌鸦妖身上，也有同样的焦糊味，只是更淡。这气息像是某种标记，从万妖谷中枢一路蔓延到了黑风寨。”
林默望着万妖谷所在的北方，那里的夜空被一层淡淡的血雾笼罩，连星月都失去了光泽：“明日我去寨中打探，你留在此地留意淬妖池的动静。若我未在天明前回来……”
“胡说什么。”苏衍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你我二人同来，自然同去。明日我去见那鬼面，你趁机去寨中粮仓——那里人多口杂，最易打探消息。”
林默点头应下，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潭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暗红色的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鬼脸，与鬼面大人面具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咆哮，潭水瞬间化作无数道血线，射入周围熟睡的妖修体内。
那些妖修浑然不觉，只是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周身的妖气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这是……”林默倒吸一口凉气，“以怨气催化妖力，这简直是饮鸩止渴！”
苏衍凝视着鬼脸，突然低声道：“你看鬼脸的眉心。”
林默定睛细看，只见鬼脸眉心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金色光点，正随着鬼脸的呼吸微微闪烁。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与他方才在潭水中探查到的仙灵气如出一辙。
“仙灵气……怨气……业火……”苏衍喃喃自语，眼中光芒渐盛，“我好像明白了。万妖谷的乱子，恐怕不是妖界内部的争斗，而是有人在暗中搞鬼，用仙灵气掺杂怨气，催化妖修的力量，再以业火控制他们……”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苏衍与林默对视一眼，同时伏低身体，隐入潭边的阴影中。只见数十头眼神赤红的妖修手持利刃，正朝着淬妖池这边冲来，为首的正是白日里守门的那头熊妖，此刻他双目圆睁，嘴角流着涎水，身上的妖气狂暴得几乎要溢出来。
“找到他们了！鬼面大人有令，把新来的两个带回去！”熊妖嘶吼着，铁棍横扫，将旁边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拦腰砸断。
苏衍低喝一声：“走！”
两妖借着夜色掩护，如两道黑影窜入密林。身后传来熊妖暴怒的咆哮和其他妖修的嘶吼，林默回头望去，只见黑风寨的方向火光冲天，那道巨大的鬼脸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看来，我们得提前去万妖谷了。”苏衍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默点头，四爪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痕，目光穿透层层树影，望向那片被血雾笼罩的妖界中枢——那里，定有他们要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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