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回 花果山成修行地 万灵来朝沐圣恩
霞光如练，自东海之滨漫过花果山巅。那曾被天兵踏碎的水帘洞前，此刻正腾起袅袅紫雾，雾中隐有玉色流光流转，将整座山泽映照得宛如琉璃世界。石猴端坐于新筑的玄黄石台之上，身侧悬着一根金光隐现的铁棒，正是那如意金箍棒经他以心头血温养三月，褪去了几分戾气，添了三分温润。
“大王，南边黑风岭的熊罴怪领着百十个精怪来了，就在山门外汇着哩。”赤尻马猴捧着一卷兽皮簿子，快步登上石台，尾巴尖还沾着几片桃叶——今早他刚领着猴群给后山的蟠桃树施了灵泉，那是石猴从东海深处引来的地脉活水，浇得满树桃花二度绽放，花瓣落处竟生出道道灵气涟漪。
石猴睁开眼，眸中映着山间缭绕的灵气，比三年前初掌花果山时多了几分沉静：“让他们进来吧。还有，把去年酿的‘千日醉’搬两坛出来，给新来的弟兄们接风。”
“得嘞！”赤尻马猴应着，转身时却被通臂猿猴拽住了尾巴。“慌啥，”通臂猿猴捋着颔下新长的灰须，“方才巡山的小猴来报，青丘的狐狸一族也快到了，领头的是那只修了千年的九尾狐，咱们得去山门口迎迎。”
石猴闻言轻笑一声，指尖在石台上轻轻一点，一道清越的玉磬声便漫过山谷。刹那间，山间百兽齐鸣，飞鸟盘旋，原本在桃林里嬉闹的小猴们纷纷跃上树梢，手搭凉棚望向山口。他站起身，玄黄石台竟微微震颤，台下那片曾被战火焚毁的空地，此刻已生出寸许厚的青苔，苔间点缀着米粒大的七彩灵珠，正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的“聚灵米”。
“迎就不必了，”石猴缓步走下石台，金箍棒在他掌心滴溜溜转了个圈，化作寸许长短坠在腕间，“既是来求道的，便让他们亲眼看看，我花果山如今是什么模样。”
话音未落，山口已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只见数十只毛色雪白的狐狸踏云而来，为首的九尾狐身着月白道袍，九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每片尾羽上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行至近处便化作点点甘霖洒落，滋润得沿途草木愈发青翠。
“青丘胡月，见过大圣。”九尾狐敛衽一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听闻大圣将花果山化作修行圣地，凡有灵智之物皆可在此悟道，特率族中子弟前来投奔。”
石猴摆了摆手，指了指山腰处新开辟的洞府：“左侧那片‘静心窟’，灵气最是平和，正适合你们狐狸一族吐纳。只是有一条规矩，入了花果山，便不得再以妖术害人，违者……”他腕间的金箍棒轻轻嗡鸣一声，一道金光闪过，旁边一块丈高的顽石竟无声无息裂成齑粉。
胡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躬身道：“大圣放心，青丘一族早已立誓不犯荤腥，只求能在此聆听大道。”她身后的小狐狸们早已按捺不住，有的盯着桃树上的聚灵米直流口水，有的则好奇地打量着在树梢间穿梭的小猴，彼此眼神交汇，竟无半分敌意。
正说着，黑风岭的熊罴怪已领着一群精怪赶到。那熊罴怪生得虎背熊腰，脑袋上还留着当年被金箍棒敲出的浅疤，此刻却收敛了凶相，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黑陶坛：“大圣，这是俺们黑风岭特产的‘松脂酿’，埋在地下五百年了，今日特来献给大圣。”他身后跟着的有豺狼虎豹，也有花蛇蜈蚣，虽个个形貌狰狞，却都垂手侍立，不敢有半分造次。
“熊罴倒是长进了。”石猴接过酒坛，随手递给身旁的通臂猿猴，“你们习性刚猛，便去右侧的‘炼体崖’修行吧，那里有地火灵泉，正合你们打磨筋骨。”
熊罴怪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谢大圣！俺们早就听说崖上的灵泉能淬体，只是从前没门路靠近，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他身后的一只花豹精忍不住问道：“大圣，俺们这些出身山野的精怪，真能修得长生吗？”
石猴望向远处云海翻腾的天际，声音忽然变得悠远：“天地生万物，本就同具灵根。从前你们困于山野，是因无人指引，误入歧途。如今花果山的灵气，取自天地，不分贵贱，只要肯潜心修行，别说长生，便是证得大道也非虚妄。”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响起鹤鸣九皋。只见一群丹顶鹤驮着几位身着道袍的老者自云端降下，为首的竟是蓬莱岛的云游子。那老道落地时脚下生莲，稽首道：“大圣将花果山化作万灵修行之地，此举实乃开天辟地头一遭，贫道特来送上‘通天鉴’一面，可映照修行者体内灵根，助他们找到最适合的法门。”
石猴接过那面古朴的铜镜，镜背刻着日月星辰，入手便觉一股温润的灵气流转。他微微颔首：“多谢道长。只是修行之道，贵在自行体悟，这通天鉴便悬在山门口，供人自愿映照吧。”
云游子抚须笑道：“大圣所言极是。贫道已将此事传遍三山五岳，不出三月，想来会有更多灵物前来。只是……”他话锋一转，“前日听闻东海龙宫遣人来说，想送些龙族子弟来此修行，不知大圣意下如何？”
当年大闹龙宫的事犹在眼前，赤尻马猴顿时龇牙咧嘴：“那些老泥鳅也配来？当年若不是他们小气，大王怎会……”
“住口。”石猴打断他，目光平静如水，“龙宫与我有旧怨，却也有赠宝之恩。龙族子弟若来，只需守我花果山规矩，自当一视同仁。”他抬头望向东海方向，仿佛能穿透云海看到那座水晶宫殿，“大道面前，恩怨如尘，何足挂齿。”
云游子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大圣境界，已非昔日可比。如此，贫道便告辞了，待日后再来叨扰。”说罢，便领着弟子驾鹤而去。
此时的花果山，已是人声鼎沸。山脚处，几只小兔子正围着一位山羊精请教吐纳法门；溪水边，一条大蟒正笨拙地学着小猴们的样子盘膝打坐，时不时被自己的尾巴绊倒，引得周围精怪一阵哄笑；炼体崖上，熊罴怪正领着族人与一群猛虎精比拼搬山，每块被搬动的巨石落地时，都激起一圈灵气波纹，滋养着脚下的土地。
胡月走到水帘洞前，望着洞顶垂下的飞瀑。那瀑布已非寻常水流，而是由灵气凝结而成的“灵液帘”，阳光穿过水帘，折射出七彩的道纹。她伸手触碰帘水，只觉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体内，多年来卡在瓶颈的修为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便是大圣的手段吗？”胡月轻声感叹，转头看向石猴。只见他正坐在玄黄石台上，给一群刚开灵智的小松鼠讲解最基础的吐纳口诀，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比大闹天宫更重要的事。
夕阳西下时，通臂猿猴捧着兽皮簿子来报：“大王，今日新来的精怪共计三百六十二种，加上先前的，已有一千两百多族了。”他指着簿子上密密麻麻的爪印和蹄痕，“连极北之地的雪狮和南海的鲛人都派人送信，说过几日便到。”
石猴站起身，望向被晚霞染红的花果山。山间燃起了无数篝火，各族精怪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修行心得，交换着灵果草药，往日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此刻竟化作了一派祥和。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自己孤身一人在水帘洞前宣誓要保护猴群，那时的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这座山会成为万灵共修的圣地。
“赤尻，”石猴忽然道，“去把那坛松脂酿打开，让大伙儿都尝尝。”
“好嘞！”赤尻马猴兴冲冲地跑去，不一会儿，醇厚的酒香便漫过山谷。各族精怪纷纷举杯，一时间，猿啼、虎啸、鹤鸣、狐吟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曲奇特的歌谣，回荡在花果山的夜空。
石猴立于山巅，望着漫天繁星，腕间的金箍棒轻轻颤动，似在回应着他此刻的心境。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日后，或许还会有仙佛前来，或许还会有妖魔作祟，但只要这座花果山的灵气不绝，只要万灵向道之心不灭，他便会一直守在这里，看这天地间，开出一朵不一样的道花。
夜色渐深，水帘洞内的灵液帘依旧潺潺流淌，映着洞外万千灯火，宛如一条连接着凡俗与仙境的银河。而那玄黄石台之上，已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坐痕，仿佛在诉说着，有一位曾搅翻天地的大圣，正在此处，悄然书写着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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