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

那口味道诡异的加强版营养餐，以及随后林暮云关于“加大运动量”的恐怖宣言，让姜暖的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她几乎是连推带搡地把还在琢磨如何改进食谱的林暮云请出了家门，然后背靠着门板，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精疲力尽。

然而，祸不单行。也许是下午受了惊，又或许是最近熬夜赶稿抵抗力下降，到了晚上，姜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脑袋昏沉沉的，喉咙也干得发疼。

她量了体温——38.5℃。

发烧了。

社恐人士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生病。独自一人，浑身难受，还要强撑着照顾自己。她翻箱倒柜找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然后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里，希望睡一觉能好起来。

猫咪“火锅”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适，安静地蜷缩在她脚边。

半夜，姜暖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滚烫，又冷得直打哆嗦，喉咙疼得像吞了刀片。她渴得厉害，想爬起来倒水，却浑身酸软无力，刚撑起身体就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下床。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摸索着拿过手机，屏幕上跳跃着“林暮云”三个大字。她本来不想接，但手指一软，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姜同志？”电话那头传来林暮云清亮又带着点试探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十足，似乎还没睡，“我想到一个新的体能训练计划，适合下雨天在室内……”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姜暖虚弱又沙哑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林暮云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而急促：“你怎么了？声音不对！生病了？”

“没……没事……”姜暖想逞强，但发烧带来的虚弱让她声音发颤，“就……有点渴……”

“你等着！”林暮云二话不说，撂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姜暖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脑子烧得糊里糊涂，还没反应过来“等着”是什么意思，就听到门口再次传来那令人心惊肉跳的、熟悉的动静——撬锁声！

不到一分钟，门开了。林暮云穿着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头发微乱，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间的凉气。

他几步走到床边，大手直接就覆上了姜暖的额头。他掌心粗糙却微凉，触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时，姜暖舒服地下意识蹭了一下，但随即又因为他的闯入而紧张起来。

“这么烫！”林暮云眉头拧成了死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发烧了怎么不早说！”

他打开床头灯，灯光下，姜暖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神涣散，裹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林暮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急又气。气她不会照顾自己，又急她病得难受。

“我……吃了药了……”姜暖弱弱地辩解。

“喝水了吗？”林暮云环顾四周，看到床头柜上空空的水杯，脸色更沉了。他转身就去厨房倒水，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很快，他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扶着她坐起来。他的手臂有力而稳定，几乎将她整个圈在怀里。他把水杯递到她唇边，小心地喂她喝下。

温水滋润了干痛的喉咙，姜暖舒服地叹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意识有些模糊，暂时忘了害羞和抗拒。

林暮云看着她依赖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缓和了些，但担忧更甚。他仔细问了问她吃的什么药，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感受心跳速率。

“体温太高，光吃药不行，需要物理降温。”他做出专业判断，然后再次起身去了卫生间。

姜暖昏昏沉沉地听着卫生间传来水声，不知道他要干嘛。

直到林暮云拿着一个冰袋和一瓶酒精回来时，她才隐约觉得不妙。

“躺好。”林暮云把她放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但动作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他先小心翼翼地把冰袋敷在她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了一点。

然后，他拧开了酒精瓶的盖子。

姜暖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吓尖了：“你…你要干嘛？！”

“用酒精擦拭腋下、肘窝、手心脚心，可以帮助散热降温。”林暮云一脸正气，解释得专业又认真，仿佛在执行一项重要的救援任务，“这是有效的物理降温方法，别怕。”

怕的不是方法！是执行的人啊！

姜暖看着他那双拿着酒精棉、即将伸向她睡衣的手，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被子里缩：“不！不用了！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胡说！额头还这么烫！”林暮云轻易地制止了她的挣扎，他的大手隔着被子按住她，“姜同志，生病了要听话！这是为你好！”

为你好！又是为你好！

姜暖欲哭无泪。她看着林暮云那双写满“专业”和“关切”的眼睛，知道跟这个一根筋的男人根本没法沟通反抗无效！

林暮云见她不再剧烈挣扎，便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他的动作其实很轻柔，带着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小心翼翼。

当他微凉的手指带着蘸了酒精的棉絮，触碰到她睡衣腋下的边缘时，姜暖全身猛地一颤，闭上了眼睛，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幸好本来就在发烧看不出来。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她腋下敏感的肌肤，或是在擦拭肘窝时，托住她无力的手臂。每一次触碰都像微弱的电流，窜过她发烧而异常敏感的身体。

她紧紧咬着下唇，羞耻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鼻腔里全是酒精的味道和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又扰乱人心的气息。

林暮云却心无旁骛，全程表情严肃认真，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救援设备。他甚至还会一边擦，一边一本正经地汇报进度：“腋下完成，现在擦拭肘窝……手心……好，翻一下身，擦拭腘窝（膝盖后方）……”

姜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摆弄，内心已经麻木了。社恐的底线被一次又一次地击穿。

终于，物理降温结束。林暮云帮她盖好被子，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

“嗯，稍微降了一点。”他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你好好睡觉，我就在这里守着，每隔一小时量一次体温。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一副真要彻夜值守的架势。

姜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他那宽阔可靠的背影。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和自己的呼吸声。

身体的难受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额上的冰袋带来清凉，刚才被他擦拭过的地方也微微散发着凉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混合着巨大的羞耻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缓缓地将她包裹。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强行闯入她生活、毫无边界感的消防员……虽然方式总是这么令人窒息和羞愤……但好像……真的……是在用他笨拙又直球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在病中又一次不规律地加速起来。

她悄悄地，极其轻微地，往他靠着的那个方向，挪动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