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公路上的危机
旧皮卡的引擎在枯壤上颠簸着，发出“突突”的闷响，像头喘着粗气的老兽。挡风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林野时不时得腾出一只手，用袖口擦掉灰渍——视线里的路本就模糊，是被车轮碾出的浅痕，沿着旧时代的高速公路遗迹延伸，路面裂开的缝隙里，偶尔能看到几星暗绿的苔藓，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蜷成了灰渣。
“滤芯还够吗？”阿夏突然开口，手指在孢子探测器的屏幕上轻点。屏幕上的数值从“中等”跳到了“中高”，淡红色的提示灯闪了两下。她把探测器凑近嘴边，声音压得很低，“前面可能有孢子聚集区，滤壤服的防护得再检查下。”
林野嗯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领口的密封扣，又拍了拍背包侧面——那里装着从石村换来的两个备用滤芯，是老周偷偷多塞的，还裹着一层防水布。“还能撑三个小时，”他看了眼仪表盘，油表指针快贴到底了，“先找个废弃的加油站，看看有没有剩的燃油，顺便换滤芯。”
阿夏点点头，把平板电脑抱在怀里。屏幕上还亮着记忆晶投射的绿色路线，此刻那道线条突然微微波动，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有点不对劲，”她皱起眉，“孢子探测器的信号好像被屏蔽了，数值停在中高不动了。”
话音刚落，皮卡突然猛地一震，后轮像是碾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车身瞬间往右侧倾斜。林野急忙踩下刹车，轮胎在枯壤上划出两道浅沟，扬起的灰屑扑在挡风玻璃上，瞬间遮住了视线。
“怎么了？”阿夏抓紧了座椅扶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林野没说话，先关掉了引擎——废土上的动静很容易引来麻烦。他推开车门跳下去，脚刚落地就感觉到不对劲：后轮陷进了一个半米深的坑，坑底不是枯壤，而是锈蚀的金属网格，像是旧时代下水道的井盖，被车轮压塌了。更糟的是，轮胎侧壁划开了一道口子，黑色的橡胶翻卷着，机油正顺着缝隙慢慢渗出来，滴在枯壤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很快就没了痕迹。
“车胎爆了，还陷进了井盖里。”林野蹲下身，用铁锹敲了敲金属网格，声音空洞，“下面是空的，可能是旧时代的地下车库，或者……”
他的话没说完，阿夏突然从车里探出头，声音发颤：“林野！你看后面！”
林野猛地回头，只见几百米外的枯壤上，扬起了一道灰色的烟尘，烟尘里隐约能看到几道黑色的影子，正朝着这边快速移动——是壤卫的巡逻车！车顶上的探照灯已经亮了，一道惨白的光扫过路面，离他们越来越近。
“该死，是壤卫的追踪队！”林野咬了咬牙，一把拉开车门，“快下来，进旁边的废弃加油站躲躲，车不能要了！”
阿夏急忙抱着平板电脑和记忆晶跳下车，跟着林野往路边跑。不远处就有一座废弃的加油站，招牌早就被风蚀得只剩“油”字的一半，加油机歪歪斜斜地立着，玻璃罩子碎得只剩框架，里面的金属零件锈成了一团。
两人刚躲到加油机后面，壤卫的巡逻车就停在了皮卡旁边。车门打开，四个穿着抗壤甲的壤卫跳下来，肩上的枪口对着皮卡，红光在车身上来回扫描。
“车是空的，轮胎爆了，应该刚跑不远。”一个壤卫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电子音的冰冷，“周围搜索，他们肯定躲在附近！”
林野屏住呼吸，把阿夏往加油机后面又推了推，自己握紧了铁锹。抗壤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能听到壤卫头盔里的通讯声：“顾局长下令，一定要抓到林野和那个女研究员，记忆晶和数据都不能丢！”
阿夏的手突然抓住了林野的胳膊，指尖冰凉。她指了指加油机后面的一扇小门，门是虚掩的，锈迹斑斑的门牌上能看到“储物间”三个字。林野会意，趁着壤卫的脚步声转向另一边，拉着阿夏轻轻推开门，钻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很小，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金属锈味。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油桶，上面爬满了蛛网。阿夏打开平板电脑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他们看到地面上有一道裂缝，裂缝里隐约透出一点绿光——不是记忆晶的光，更像是……植物的光？
“这里有活壤？”林野蹲下身，用铁锹撬开裂缝边的水泥块。裂缝比想象中宽，能容下一个人钻进去，下面传来微弱的气流声，还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和废土上的干燥完全不同。
“不是活壤，”阿夏的声音突然压低，眼睛盯着裂缝里的绿光，“是孢子的光——但这种亮度，是温和型的孢子，不会释放壤毒！”
她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壤卫的枪声！紧接着，储物间的门被一脚踹开，红光扫了进来：“在这里！”
林野来不及多想，一把将阿夏推进裂缝，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下落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壤卫的怒吼，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他们也跟着跳下来了。
下落了大概两米，林野的脚终于碰到了地面。这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长着一层薄薄的绿色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光，刚好能照亮前路。阿夏已经爬了起来，手里的孢子探测器此刻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低毒”，还有一行小字：“检测到共生型微生物活性”。
“这是……旧时代的土壤监测通道！”阿夏的声音里带着激动，“苔藓是原生土壤里的微生物滋养的，我们走对路了！”
林野回头看了眼通道口，壤卫的红光已经照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拉起阿夏的手，沿着通道往前跑：“先别管这些，甩掉他们再说！”
通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湿润，苔藓的绿光也越来越亮。跑了大概几百米，通道突然拐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扇铁门，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模糊，只能看清“土壤共鸣节点”几个字。
“就是这里！”阿夏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记忆晶，“我在实验室的资料里见过，这是旧时代土壤监测站的共鸣节点，能和记忆晶联动！”
她把记忆晶贴在铁门上，晶片瞬间亮起淡绿色的光，和门上的纹路重合。紧接着，铁门发出“咔嗒”的轻响，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中央立着一个半米高的金属台，台上放着一个玻璃容器，里面装着黑褐色的土壤——是活壤！而且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活壤都要肥沃，土壤表面还能看到细小的微生物在蠕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是原生土壤的样本！”阿夏的声音都在发抖，她刚要伸手去碰容器，通道口突然传来壤卫的声音：“跑不了了！把记忆晶和土壤样本交出来！”
林野转身挡在阿夏面前，握紧了铁锹。四个壤卫已经冲了进来，抗壤甲的枪口对着他们，红光死死锁定了林野手里的记忆晶。
“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最前面的壤卫抬起枪，枪口的红光越来越亮。
就在这时，记忆晶突然从林野手里飘了起来，悬浮在金属台上方。玻璃容器里的原生土壤突然开始震动，细小的微生物聚集起来，形成一道绿色的光带，和记忆晶的光连接在一起。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声在房间里响起，壤卫们突然发出惨叫，抗壤甲的金属外壳开始出现裂纹，里面的壤毒检测仪疯狂报警。阿夏突然反应过来，大喊：“是土壤共鸣！原生土壤的微生物在中和他们抗壤甲里的壤毒！”
林野趁机冲上去，一把夺过最前面壤卫的枪，对着其他壤卫的腿开了一枪。能量束打在抗壤甲上，炸开一道火花，壤卫惨叫着倒在地上。剩下的三个壤卫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共鸣声震得站不稳，纷纷倒在地上。
“快走！共鸣维持不了多久！”阿夏抓起玻璃容器里的原生土壤样本，塞进背包里。记忆晶已经落回林野手里，光芒暗了下去，但晶片上的纹路比之前更清晰了。
林野点点头，拉着阿夏从房间另一侧的出口跑了出去。出口外是一条更宽的通道，尽头能看到一丝光亮——那是地面的方向，而且根据记忆晶的指引，巨树遗迹就在前方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
通道外的灰光已经开始西斜，废土的夜晚即将来临。林野看了眼怀里的记忆晶，又看了看阿夏手里的原生土壤样本，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
“还有一百公里，”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们快到了。”
阿夏点点头，把孢子探测器举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安全”，绿色的提示灯闪着柔和的光。“嗯，”她笑了笑，眼里的红血丝淡了些，“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巨树遗迹。”
两人沿着通道往地面走，身后的共鸣声渐渐消失，壤卫的惨叫声也听不到了。前路或许还有更多危险，但此刻他们的心里，只剩下对巨树遗迹的期待，还有对“共生”的渴望——那是拯救这个废土星球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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