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山一审被判无期的那天，城市上空飘着细雪，像老天在替他撒纸钱。姜晚没去听宣判，她窝在半山别墅的壁炉前，把父亲留下的那枚旧徽章擦得锃亮。火光映着她指尖，映出一点久违的温度。
第二天，律师送来文件：别墅过户、基金成立、姜氏旧部召回计划。厚厚一沓，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沈砚已经签了字，落款日期是她出狱那天。她捏着那页纸，忽然觉得烫手。
夜里，沈砚没回来。司机说他搬去了公司宿舍，行李只有一只登机箱。姜晚站在主卧门口，看床褥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像从没被睡过。她打开保险柜，里面只剩一把钥匙和那张红色结婚证。钥匙是别墅所有门的总控，结婚证边缘起了毛，照片里她笑得僵硬，他却在看镜头外，目光柔软。
快递在周五下午送到，盒子很轻，拆开是一张冰岛机票，起飞时间三天后，署名只有两个字：前夫。姜晚把机票夹在手机壳里，屏幕上是沈砚三天前发的最后一条语音，背景嘈杂，他声音沙哑：“晚晚，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
她听完，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去浴室洗了把脸。抬头时，镜子里的人瘦了一圈，眼神却亮得吓人。
出发那天，机场人不多。姜晚穿着白色羽绒服，帽子边缘一圈狐狸毛，衬得脸更小。她排在安检口，前面是一对老夫妻，丈夫替妻子整理围巾，动作笨拙却温柔。她忽然想起沈砚替她扣安全带那晚，指尖发抖的样子。
登机口广播响起，她拖着小行李箱往里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砚穿着黑色大衣，领口沾了雪，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像一路跑过来的。他站在三米外，不敢靠近，只喊了一声：“晚晚！”
姜晚回头，隔着人潮看他。三个月没见，他眼尾多了细纹，下巴青茬没刮，像熬了几个通宵。她站在原地，没动，广播再次催促登机。
沈砚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买了下一班，只是想……再看看你。”
姜晚忽然笑了，把机票塞进他手里：“那就一起吧。”
飞机穿过云层，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沈砚坐在过道侧，替她拉下遮光板，动作小心得像对待易碎品。姜晚侧头看他：“沈氏不要了？”
他“嗯”了一声，声音很轻：“留给你，本来就是你的。”
“那你自己呢？”
“我？”沈砚握住她搭在扶手上的手，掌心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我把自己赔给你，你要不要？”
姜晚没抽手，只把脑袋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要，但要先验货。”
雷克雅未克机场外，极光预报显示晚上有八级强度。沈砚租了辆越野车，导航目的地是郊外玻璃屋。路上积雪被车灯照得发亮，像撒了一地碎钻。姜晚靠在副驾，车窗上哈出白雾，她伸手画了一颗心，又画了一把锁。
玻璃屋建在雪原中央，屋顶可开合，抬头便是漫天极光。沈砚生火，木柴噼啪作响，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姜晚蹲在壁炉前烤棉花糖，糖衣鼓起小包，焦黄香甜。
“晚晚。”沈砚突然开口，声音被火烤得微哑，“我存了一笔钱，够我们在冰岛开个小农场，种花、养狗、看极光。”
姜晚把烤好的棉花糖递到他嘴边：“先说好，狗得我来选。”
沈砚咬住糖，顺势亲了她指尖，像偷腥的猫。极光恰在此刻爆发，绿色光带在天幕翻滚，像海浪倒灌。姜晚仰头，眼眶被光照得发亮，她轻声说：“沈砚，我原谅你了，也原谅我自己。”
男人没说话，只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极光在他们头顶炸裂，像一场盛大的祝福。
三年后，同一间玻璃屋。姜晚挺着七个月孕肚，坐在摇椅里织毛线，脚边趴着一只黑白边牧，耳朵竖得老高。沈砚举着相机，镜头对准她：“今天我们的宝宝三十三周，妈妈想吃烤羊排，爸爸正在努力不糊锅。”
姜晚笑着伸手去挡镜头，毛线团滚到地上，边牧扑过去叼住，尾巴摇成螺旋桨。沈砚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她肚皮上，声音柔软：“听见了吗？小家伙在踢我，说想早点见到爸爸妈妈。”
屋外极光再次亮起，像一条巨大的丝带横贯天际。姜晚把织了一半的小袜子举到光下，蓝色毛线泛着莹光。沈砚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声音低而坚定：“余生很长，我慢慢赔。”
姜晚回头，吻落在他唇角，像极光落在雪原，无声却滚烫。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