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不知道自己在这间玻璃牢房里坐了多久。手腕上的电子束缚环每隔一小时就会释放一次微弱的电流,不算太痛,却足以让他保持清醒。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阳光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变得惨白而冰冷。
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严浩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推着餐车的保镖。与几小时前的暴怒不同,此刻的严浩翔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优雅,仿佛昨晚那个揪着他衣领怒吼的男人只是幻觉。
"饿了吧?"严浩翔示意保镖将餐车推到张真源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辣。"
餐盘上是冒着热气的重庆小面,红油浮在汤面上,旁边配着一小碟泡菜。确实是他曾经最喜欢的搭配。张真源盯着那碗面,没有动。
"怕我下毒?"严浩翔挑眉,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口,"现在可以吃了?"
张真源终于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严浩翔放下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我想知道真相。"他示意保镖退出房间,然后从餐车下层拿出一个纸袋,扔给张真源,"换上这个。"
张真源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套黑色训练服——和"星辰"时期他们穿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怎么,不喜欢?"严浩翔走近一步,"还是说,你已经不配穿这身衣服了?"
张真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
"不,"严浩翔俯身,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这只是开始。"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张真源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严浩翔直起身,指了指房间角落的洗手间:"去换衣服。五分钟。"
洗手间的门关上后,张真源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脆弱。他撑着洗手台,深深吸了几口气。镜子里的男人陌生而憔悴,左脸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过脸颊,刺痛让他更加清醒。
训练服很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张真源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回到了三年前——那时他还是"星辰"最优秀的学员,是严浩翔最信任的搭档,是丁程鑫最疼爱的后辈。
而现在,他是叛徒,是杀手,是阶下囚。
走出洗手间时,严浩翔正站在训练室中央,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看到张真源出来,他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嘲讽的表情。
"很适合你。"严浩翔转了个刀花,"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对练吗?就在这个位置。"
张真源当然记得。那时他刚加入"星辰"不久,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公然挑战了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严浩翔。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揍得很惨,却在倒地时趁机给了严浩翔一记肘击,打掉了对方一颗牙。
"我记得你打掉了我一颗牙。"严浩翔笑着说,仿佛读懂了张真源的心思,"那颗牙我到现在还留着。"
张真源没有接话。严浩翔突然将蝴蝶刀抛向他,他下意识地接住,刀柄冰凉的温度让他瞬间回到了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雨夜。
"来,让我看看'暗夜'都教了你什么。"严浩翔摆出格斗姿势,"别告诉我你现在连刀都拿不稳了。"
张真源握紧刀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你会后悔的。"
"求之不得。"严浩翔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下一秒,张真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直取严浩翔咽喉。严浩翔侧身避开,同时一记鞭腿扫向张真源下盘。张真源轻盈跃起,在空中转体,刀锋转向严浩翔后背。
金属碰撞声在训练室内回荡。严浩翔不知何时也抽出了一把短刀,稳稳架住了张真源的攻势。两人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刀光如雪,招招致命。
"你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严浩翔在格挡间隙评价道,呼吸丝毫不乱,"但招式太狠,少了以前的灵性。"
张真源没有回答,一个假动作骗过严浩翔的防守,刀锋擦着对方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严浩翔低头看了眼伤口,竟然笑了:"这才像话。"
战斗骤然升级。两人从训练室中央打到墙角,又从墙角打到沙袋区。张真源的刀尖几次差点刺中严浩翔的要害,却总在最后关头被格开;严浩翔的反击同样凌厉,在张真源身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二十分钟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分开。张真源的训练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严浩翔也好不到哪去,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热身结束。"严浩翔扔下短刀,走向一旁的器械区,"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体能退步了多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堪称折磨。严浩翔让张真源完成了全套"星辰"的入队测试——负重引体向上、障碍跑、射击、近身格斗...每一项都做到极限,直到他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汗水在身下积成一小滩水洼。
"看来'暗夜'的训练也不过如此。"严浩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耐力比以前差远了。"
张真源艰难地抬起头,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你...就是想...证明这个?"
严浩翔蹲下身,突然一把揪住张真源的头发,强迫他直视自己:"我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为什么背叛我们?为什么投靠'暗夜'?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丁程鑫死?"
张真源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说过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放屁!"严浩翔猛地将他推开,站起身来回踱步,"你知道丁程鑫临死前还在找你吗?他以为你被'暗夜'抓走了,拼着最后一口气想救你出来!"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而你...你他妈的根本就是叛徒!"
张真源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指节泛白。他闭上眼,不让严浩翔看到自己眼中的波动。
严浩翔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看看这个吧。"
视频中是一个废弃仓库,丁程鑫满身是血地被绑在椅子上,几个蒙面人围着他。拍摄者的镜头晃动得很厉害,但能清晰地听到丁程鑫虚弱的声音:"真源...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画面外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回答:"他很好。事实上,他很好心地把你们的情报都告诉了我们。"
丁程鑫摇头,声音微弱但坚定:"不可能...真源不会..."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严浩翔收起手机,声音冰冷:"这是'暗夜'发给我们的。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丁程鑫的尸体。"
张真源睁开眼,眼中的情绪已经被完美隐藏:"所以呢?你想让我说什么?"
严浩翔的表情变得危险:"我要你亲口承认!承认你背叛了我们!承认你害死了丁程鑫!"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张真源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严浩翔面前,"是的,是我背叛了'星辰',是我投靠了'暗夜',是我..."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害死了丁程鑫。"
严浩翔的拳头狠狠砸在张真源脸上,将他打倒在地。张真源没有反抗,吐出一口血水,反而笑了:"舒服了吗?"
"你他妈就是个怪物!"严浩翔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
这次张真源挡住了,反手给了严浩翔一记肘击:"打够了吗?"他的声音突然提高,"是不是非要我死了你才满意?"
严浩翔被这一肘打得后退几步,嘴角渗出血丝。他舔了舔嘴角,突然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张真源。"
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这次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纯粹是肉体的碰撞与发泄。最终,精疲力竭的两人瘫倒在地,身上都是淤青和伤痕。
"为什么..."严浩翔仰面躺着,声音突然变得疲惫,"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那么信任你..."
张真源侧过头,看着严浩翔的侧脸。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为严浩翔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说出真相了。
就在这时,严浩翔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严肃。接完电话后,严浩翔站起身,脸上的疲惫和脆弱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那个冷酷的掌控者形象。
"我有事要处理。"他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晚上我再来...继续我们的谈话。"
张真源坐起身,看着严浩翔走向门口:"你关不住我的。"
严浩翔回头,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笑:"试试看。"他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张真源手腕上的电子束缚环突然收紧,一阵强烈的电流贯穿全身。
张真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
"这个束缚环连接着我的心跳。"严浩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我死了,它会立刻释放足以致命的电流。所以..."他俯身,在张真源耳边轻声道,"别想着杀我逃跑,亲爱的。"
门关上的声音在张真源耳中如同雷鸣。他蜷缩在地上,等待电流带来的剧痛慢慢消退。当终于能够动弹时,他艰难地爬向墙角,靠在墙上喘息。
训练室的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张真源知道严浩翔正在某个屏幕前注视着他,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当他收到那条加密信息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星辰"被渗透了,而唯一能救严浩翔和丁程鑫的方法,就是他自己成为叛徒。
"真源,你要去哪?"记忆中,丁程鑫站在走廊上,担忧地看着冒雨外出的他。
"有点急事,马上回来。"他撒了谎,甚至不敢看丁程鑫的眼睛。
那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张真源睁开眼,训练室的天花板在视线中模糊成一片。他抬手擦了擦脸,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窗外,天色渐暗。新的折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