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神阁的日子并非总是风平浪静。玖瑶的存在，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其引发的涟漪，似乎触及了某些深不可测的层面。

一日，玖瑶正在海神湖畔闲适地吸纳着浓郁的生命气息，指尖把玩着一缕凝聚成形的青色魂力，那魂力灵动如蛇，隐隐散发出超越这个世界常规法则的细微波动。她似乎在进行某种深层次的感悟和尝试，周身气息缥缈而玄奥。

突然，毫无征兆地——

整个天空，不，是整个空间，骤然黯淡了一瞬！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山岳，轰然降临！那不是魂力的压迫，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源自法则本身的愤怒与排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对她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噗——！”

玖瑶娇躯剧震，如遭重锤轰击，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她周身流转的青色魂力瞬间溃散，那三圈隐现的血色魂环剧烈闪烁后竟变得黯淡无光。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竟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淡金，落在地上嗤嗤作响，蒸发成虚无。

她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蜷缩在湖畔的草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碾磨、撕裂！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深的痛苦。

那恐怖的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某种存在的短暂一瞥，一个警告。

但仅仅是这一瞥，几乎就彻底摧毁了玖瑶！她体内的魂力变得混乱不堪，经脉多处受创，灵魂层面都传来了撕裂般的剧痛。她艰难地试图调动力量修复，却发现收效甚微，那股力量的残留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阻碍着她的自愈。

“师…师父？！”

惊呼声从不远处传来。霍雨浩恰好结束修炼来找玖瑶，目睹了她突然吐血倒地、气息急剧萎靡的骇人一幕。他心脏几乎停跳，疯了一般冲过来，手足无措地想要扶起她。

“师父！你怎么了？！谁伤的你？！”霍雨浩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玖瑶苍白痛苦的小脸，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要碎了。在他心目中，师父是那般强大莫测，怎么可能有人能将她伤成这样？！

玖瑶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剧痛。她看着霍雨浩焦急恐慌的脸，扯出一个极其虚弱无力的笑容，声音细若游丝：“没…没事…死不了…”

“到底是谁？！”霍雨浩红着眼睛追问，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无法想象，在这史莱克学院，有谁能无声无息地将师父伤至如此地步？穆老？玄老？不可能！他们不会这样做！

玖瑶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一点力气。她看着霍雨浩，眼神复杂，最终轻轻吐出了两个仿佛重若千钧的字：

“唐三。”

霍雨浩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唐…三？

那个传说中的海神唐三？万年前成神，留下无数传说，几乎是所有魂师信仰的那位存在？

他…他为何要对师父出手？！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冲击着霍雨浩的认知。他看着玖瑶虚弱的样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神祇的威严与可怕，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力量。

“为…为什么？”他颤抖着问。

玖瑶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触及了…一些…他不允许的…界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昏厥过去。

“师父！”

霍雨浩慌忙将她抱起，冲向海神阁。穆老和玄老很快被惊动，查看过玖瑶的状况后，两位老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他们能感受到那残留的、至高无上的法则之力，那绝非人力所能及。

穆老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取出一株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仙草，喂入玖瑶口中，以自身温和的光明魂力助其化开药力，稳定伤势。

“让她静养吧。此事…非我等能插手。”穆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自此，玖瑶便在海神阁内静养。她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也是神色恹恹，气息微弱，往日那灵动甜美的模样消失不见，变得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霍雨浩每日修炼之余，几乎都守在她身边，笨拙地照顾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沉甸甸的决心。他从未如此渴望过力量。

王冬也来看过几次。起初，她看到霍雨浩那般紧张关切地守在玖瑶床边，心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但当她看到那个总是笑嘻嘻、强大得令人无力、偶尔还会逗弄她的女孩，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那点别扭便化为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之后再来时，会默不作声地放下一些温养的药物或是清淡的食物。有时碰到霍雨浩不在，她甚至会坐在床边，看着玖瑶安静的睡颜，发呆片刻。

一次，玖瑶难得清醒，看到坐在旁边的王冬，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漂亮小姑娘…来看我啦？”

王冬别扭地扭开头，哼道：“谁来看你！我是路过！你…你赶紧好起来，不然谁来看霍雨浩那家伙的笑话！”

玖瑶轻轻笑了笑，没有拆穿她：“好啊…等我好了…再逗你玩…”

王冬耳根微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反驳，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快点好起来。”

两人的关系，在这种特殊的境况下，似乎悄然缓和了一些。

时光流逝，一年时间转眼即过。

在史莱克学院的全力培养和霍雨浩自身的刻苦努力下，加上天梦冰蚕的暗中辅助，他的魂力终于突破了二十级瓶颈。

这意味着，他需要获取第二魂环。

而根据天梦冰蚕的强烈要求，以及玖瑶早在一年前就模糊提过的方向，他的目的地，是那片人类禁区——极北之地！

当霍雨浩将这个决定告诉尚在休养中的玖瑶时，玖瑶虽然依旧虚弱，却坚持要一同前往。

“极北之地…危险…”她靠在软垫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而且，那里…有适合你的…东西…”

霍雨浩看着她苍白的脸，本想拒绝，但触及她眼中那抹罕见的坚持，最终只能点头答应。

穆老和玄老得知后，并未阻拦，只是叮嘱万事小心，并暗中给予了霍雨浩一些保命的物品。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清晨，霍雨浩搀扶着依旧虚弱、却执意同行的玖瑶，告别了王冬、萧萧和贝贝等人，踏上了前往北方极寒之地的旅程。

王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霍雨浩小心翼翼搀扶着玖瑶的样子，抿了抿唇，最终只是大声喊了一句：“霍雨浩！保护好她！也保护好你自己！”

霍雨浩回头，重重点头。

风雪，似乎在远方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