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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先结婚后谈爱

我醒的时候雨停了,窗台外剩下一圈水痕。

客厅的钟走得准,我把提醒对到了十四点四十五。

他在厨房洗杯子,水声敲着不紧不慢的拍子。

我把“旧球馆”的定位再看一遍,门口有一棵秃了半边的槐树。

他把一只小黑盒放到我手心,说按三下叫人。

我点头把盒子别进袖口,袖口刚好不勒。

阿宁在群里丢了两张平面图,门口两处监控盲区。

我把盲区圈红,标了A点和B点两个接头位。

他给我塞了一块暖宝宝,包装纸上印着一只螃蟹。

我说今天不冷,他说别嘴硬。

我把暖宝宝贴到腹侧,热蹿上来一点点。

桌上那只兔子吊坠泡过盐水,塑壳变得发白。

我用镊子夹出链子的卡扣,卡扣缝里有一点透明胶。

他看了一眼,手指比了个“收”。

我把胶头贴进样本管,管口封紧,标签编号E-04。

我妈的电话压着闹铃进来,备注还叫“司令”。

我接起来说我在开会,她在那头哼了一声说别演。

她问那人还在不在,我说他出去买菜。

她说他会装,你别被他嘴骗了。

我说我耳背,她笑了一下骂我欠揍。

电话挂掉,他把购物袋从椅背上取下来,里面真有菜。

我指了指袋口,他摊手说材料要真实才好演。

我把围巾从架子上抽下来绕一圈,布料蹭过脖颈带着一点洗衣液味。

他把近场车的钥匙往我手里一推,钥匙扣是条小鲸鱼。

我说你留着备用,他说备用坐在副驾。

我白了他一眼又没拒绝。

阿宁把两个人的身份证照片发来,是今天的门口岗。

我把两张脸记下来,再把“红包女孩”的头像放在旁边对照。

她的头像是一个黑猫,左耳缺了一个角。

我给她发“到点我在门口取水机旁”,她回“我穿白底红条”。

他把帽衫的帽绳打了个死结,说别掉了露线。

我把手机调到低电,单独开录音,文件名预先设到W-03。

出门时他把门内侧的链子提了一下又放回去。

电梯里有一股淡油味,应该是上层炸过东西。

我给阿宁发“B点站两人”,她回“收到”。

车库里灯光偏黄,金属反光像剃过一样利。

他把后备箱打开让我看工具包,工具包里的棉球装得满。

我说今天用不上钳子,他说用不上也要看得到。

我拿了一只空标本袋塞进外套口袋,袋口的齿贴手。

车滑出坡道时轮胎压过水,泥花往两边散。

他没开广播,车里安静得能听见风穿过门缝。

我把路线又过一遍,老球馆背面的巷子可以撤。

他点头,指尖点了点方向盘的三点钟位置。

红灯前我瞥到后车反光镜里有人在扣指甲。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眼睛里像按了一个开关。

我说别盯,他把手指放到手环上蹭了一下。

到了球馆外围,地面起皮,白线断了两截。

门口的取水机老旧,水槽边堆了两只空桶。

我站在取水机侧,帽檐压下去挡住半张脸。

阿宁在B点摸索着打火机,火星点了一点又灭。

两点五十,球馆的门开了一条缝,风从里面溜出来。

她从门缝里出来,鞋是白底红条,鞋边蹭了泥。

她背着一个小帆布袋,袋口敞着露出半截本子。

我抬了抬手臂,她的视线跟到我的袖口又移开。

她站在我对面,两步远的位置,手指捏着袋边。

她开口很轻,说我只说一次。

我点头,把录音开到了外放旁边的红点。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塑料封片,封片里压着一块透明胶。

胶上粘着两粒细白粉,有一点亮粉的反光。

她说我在厕所里捡的,洗手台下面贴着。

我问哪天,她说演练那天之后的第二天。

我问谁进过那个厕所,她说体育组和一个外面的维修。

我把封片装进我自己的袋子,袋口压到位。

她指了指我的帽檐,说你演过这个包吗。

我说红书包提过,她脸上闪过一点放松。

她说那天兔子的铃一直不响,我以为是坏了。

我说不是坏,是被胶封住了,她点了一下头。

我拿出校时模块的小卡给她看,她摇头说我不懂这个。

她从袋底又摸出一个红包,红包的口没有封。

她把红包给我,我没接,她把红包放到水桶边。

红包里露出一角卡片,卡片上印着一只笑眯眯的猴。

她说昨天有人塞在我门缝里,说别乱说话。

我问你收了没,她说我拿出来扔了又想了想捡回来。

我问为什么捡,她说怕指纹。

我把红包平放到空袋里,袋口压住卡片的角。

她说我看见过那个伞,柄是断的,胶带缠着黑线。

我问黑线在哪,她比了一下长度,说这么长。

我在手背比出一寸半,记下去打了一个小圈。

她说我只敢走这边,我说你走A点有人接。

她眼睛往左扫了一圈,眼角的红线是干的。

我把一颗糖塞到她手里,她把糖攥住没有剥。

她问你真能保住那个人吗,我说能保住一半。

她笑了一下,笑里带着苦,说那你保我另一半。

我说好,你把鞋带换了回去,别留痕。

她低头看自己的鞋带,鞋带磨出毛边一小段。

她把脚往后退一步,脚尖在人行道的裂隙上停住。

这时巷口一辆黑面包慢慢靠近,车窗贴了膜。

他绕过取水机站到我的右后,手里多了一包三明治。

他把三明治丢给我,我接住,纸包装有油点。

他低声说我在场边吃饭路过,你别理我。

我拆开包装咬了一口,面包干,火腿咸。

他弯腰在垃圾桶边找纸,动作像一个普通路人。

黑面包在门口停了两秒,司机扫了一眼又走了。

阿宁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拿着一个烟盒假装找火。

她的肩膀斜着挡住了一条细细的视线。

女孩把帆布袋往上提了一下,背带滑了一下又挂住。

我对她说后面那条巷子走,过了垃圾房有人等你。

她点头,眼神稳了一格。

她走的时候步子快,鞋底踩在小石子上咔咔两声。

我把三明治最后一口塞口袋里,油纸贴在布上有点腻。

他坐到台阶上继续啃另一只,姿势懒散得刚好。

我靠在水机侧,水机里冒着气泡,气泡挤挤挨挨冲顶部。

门内的场馆味道飘出来一丝,是旧木地板和汗的混味。

我把红包里的卡片抽出来放大拍了两张,卡片背面有一串小字。

小字是一个短链,域名怪,尾部带了一个斜杠。

我用离线机打开短链,页面是一个倒计时。

倒计时写“明日十点,南环”。

我屏住呼吸三秒,又把页面拍下来断电。

他站起来丢了纸,嘴里含着最后一块面包。

他问是什么,我说有人邀我们逛南环。

他“哦”的声音有点轻,像把气压在舌根上。

阿宁在群里发“接到人”,后面带了一个香蕉的表情。

我回她“按预案三”,她回“收到”。

我把红包压在样本袋底部,用另一个袋子套上。

他伸手把我的袖口往下拽了一点,露出来的皮肤被风刮了一下。

他问冷吗,我说暖宝宝还热。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球馆顶上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壳有细细的划痕,螺丝边缘干净得太新。

我把袋里的两套校时模块拿出来比了比,针脚差异清楚。

他把一只小扳手塞过来,我把螺丝口上的封条按了按。

封条没有弹性,说明昨天没人动它。

我在本上记“接口未动”,旁边画了一个三角。

他忽然把身体挡住我,手臂搭到我的肩上。

我愣了一下,他用嘴型说“左后”。

我往右偏了一步,把脸藏进帽檐的阴影里。

一个穿黄马甲的人从左后走过,肩上扛了一根短梯。

短梯的脚上黏着一块泥,泥干得发白。

他抖了抖袖口,袖子里的小黑盒轻轻顶了一下我的手腕。

我点了点手背,他把肩从我这边移开一寸。

黄马甲在摄像头下停留了两秒,抬头看了一眼又走了。

我看清他马甲背后的字,是一个民用公司名缩写。

我把缩写记在掌心,笔尖扎了一下皮肤。

他问还要继续逗留吗,我说再等两分钟看尾巴回不回。

两分钟里风把宣传栏吹得啪啪响,纸边起毛。

一个小孩拖着滑板从门里冲出来,滑板滚轮干涩地转。

我趁着声音掩护把红包再拍了一张角度,角上的浮雕压得深。

他看了一眼照片,说这批卡片不是正规印厂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线条发虚,墨线塌边。

我说你是审稿机,他说你是放大镜。

我们把现场该取的取完,按顺序撤离。

我绕到B点跟阿宁汇合,阿宁打了个哈欠说这天真像开学典礼。

我说我们是开记忆典礼,她笑出声又收住。

他把车调到后巷,我们分两段小跑上车。

车门关上,隔音里的世界像被关进盒里。

我把样本袋放进防静电夹层,夹层的拉链头有一颗小牙掉了。

他把导航切到离线,路线的线条像铅笔画的。

我拿出女孩的简要口供补到W-03,打字时手指噼里啪啦。

他看着我敲字,鼻翼轻轻动了一下像闻味道。

我说刚才那辆黑面包牌照遮得太干净,他说已经从轮毂找到了型号。

我问哪个厂,他说帝都的一个二线牌,偏公务。

我把“偏公务”删掉换成“疑似定制”,语气压着些。

他满意地点一下头,像给我打了个八十五分。

阿宁发来女孩的撤离照,背影瘦,步子不乱。

我回了一个“平安”,她回“你也平安”。

我们绕到南街的支路,他让我把窗开一指宽。

风进来带着潮气,口腔里有一点铁味。

他突然伸过手在我肩头拍了一下灰,说别让镜头看到。

我问什么镜头,他抬了抬眉毛指了指后视镜里那颗硬点。

我把脸转到另一侧去,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他叹了一声像被我逗到了,又把叹声压了回去。

我把手机的提醒加了一个,明天十点南环前加“假地址”。

他问要扔诱饵吗,我说扔一个空壳,带假坐标。

他把眼皮抬了一下,说你比我坏。

我说你只是嘴上善良,他笑出来两秒钟又收住。

回到北辰楼下,雨水在排水沟里冒泡。

他把车停在背光的位置,车灯熄掉的时候有一点惯性亮。

我把样本袋拎稳,钥匙卡贴在门锁上发出一声滴。

屋里有淡淡的面香,他应该提前煮了一锅。

我把袋子放进离线柜,柜门关的时候磁吸咔哒一下。

他在餐桌边坐下,筷子头对得齐齐的。

我把他碗里的葱挑到我碗里,他笑但没说。

我说别笑,观众要糖但我不喂。

他夹了一块肉放到我碗边,动作像经过董事会批准。

我没客气,把肉吃掉,再把筷子一敲表示满意。

他问女孩可信度几成,我说七成证据三成胆量。

他问你呢,我说五成命两成戏三成技术。

他摇头说你比我坏这句话收回。

我把汤喝完,嘴角有一小滴油,他递纸巾过来。

我按掉那滴油,纸巾上有一个小圈。

阿宁丢进群里的舆情报告跳了两页,碟形图扁了一块。

我把“齐曼”的新稿标了“编织”,旁边加“虚构成本”。

他看了一眼,把一个供应链的图抛给我说这是她的成本。

我把图存到“公开证据”,名字写“Q账单-02”。

手机亮了一下,是维修队的联系人回的地址。

地址在北郊的一片旧仓库,门牌号缺一半油漆。

我给他看,他把时间表上空出二十分钟。

我说今晚不冒,明天南环后再去,他点头认同。

我洗完碗把手背擦干,皮肤上有水汽残着。

他递来一只小瓶护手霜,瓶盖开到一半卡了一下。

我把霜挤出一豆,味道淡,擦开很快就没了油光。

他看我擦手看得认真,我抬眼问看什么。

他说看你手上写的字有没有洗掉。

我摊开手,掌心的缩写还在,墨线压得深。

他把我的手握了一下,指肚过去的温度像一片小垫。

我没抽开,让那片温度停了一秒再走。

他放手的时候腕骨轻动,像提醒本体继续工作。

我回桌边整理看板,把“E-04”和“红包卡”贴上去。

看板的角脱了胶,我拿透明胶压住边角。

他把鲸鱼文镇挪到另一边,尾巴顶住纸的边。

我说你这个强迫症不治不行,他说你这个执念更大。

我笑了笑,把笑塞回嘴里不让它溢出来。

手机震了一下,女孩发来一张鞋的照片。

照片里鞋尖有一点灰,鞋带换成新的了。

她说谢谢,我回“别谢,吃饭别掉鞋带”。

她发了一个哭笑的表情,又发“我会去上课”。

我盯着“上课”两个字停了一秒,然后发“好”。

他看我发“好”这个字,眼睛里闪了一点人味的光。

我把视线躲开,去看窗外的路灯。

路灯顶上的虫子围着光转,转得一点也不累。

我打开电脑把南环的假坐标做了两个版本。

一个给他们,一个给我们的眼线。

他把两杯水摆好,一杯温,一杯凉。

我挑了温的,他挑了凉的,喝水时喉结动了一下。

我问你会不会困,他说困也守着。

我说不用守,他说守着的感觉好。

我把脸扭回去,没回应,心里起了一道小涟漪。

阿宁打语音进来,她说媒体那边还想要一段幕后花絮。

我说给一段背影,别露脸,给手。

她说手要好看,我说手上有胶带也挺好看。

她笑了一声说你这审美怪,我说怪才活着。

他听到“怪才活着”,冲我比了一个OK。

我抬手回他一个剪刀手,他摇头说别学阿宁。

我把剪刀手变成拳头,拳头落在桌面上咚的一下。

他把手摊开接我的拳头,掌心柔但稳。

我把拳头收回去,心跳在耳朵里敲了两下又平了。

时间往后推了一格,我把明天的衣服压到椅背上。

他把我的外套口袋又摸了一遍,确认小黑盒在不在。

我说在,他才把手抽回去。

他走到门口把门眼再贴了一道胶,胶带边缘压实。

我把骨汤锅洗干净,锅底有一圈白的水垢。

他把水垢刷掉一半,剩下一半留着让我明天刷。

我说你故意留作业,他说你喜欢打钩。

我把手指在空中比了一个钩,他看了看就笑。

我回书房看离线机,进度条往后滑了一小段。

我把哈希码抄到纸上,数字换行时笔尖顿了一下。

他站在门框边看着我写字,没出声,呼吸稳。

我写完抬头,他和我的视线撞了一下又分开。

我把纸塞进透明袋,袋口压到底。

他问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说不睡,怕做梦。

他靠过来,手背碰到我的发尾,轻轻压了一下。

我没有回头,只把发尾捏住塞进衣领。

他退回沙发那头,坐下去的时候靠垫陷了一下。

我把闹钟再看一遍,明天的提醒亮在屏上。

我把硬币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角,硬币边缘磨损起毛。

他把硬币推到我这边,说别丢。

我说丢了你赔,他说赔你一箱。

我把硬币拍回去,说那我故意丢。

他笑了一声,笑里带点没办法。

我拉起毯子盖到膝盖,膝盖上的布料重一点。

他关了主灯,台灯留下来,亮成一小块。

我们各自安静,屋里只有空调的低鸣。

我把眼睛闭上一半,让大脑像排片一样把节点排好。

手机又闪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发来一条字。

那条字只有一句话,写“铃声响过一次”。

我把屏幕摁灭,把这句写到了看板最下的空格。

我把笔帽扣上,笔帽扣住时有一个很轻的咔嗒。

他在那头问一声“什么情况”,我说我们明天去问。

他嗯了一声,嗯得很短。

我把毯子往上拉一点,鼻腔里还留着那点淡淡的汤味。

我没说晚安,他也没说,我们都在等一个点亮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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