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我把“铃声响过一次”写在看板下沿,后面画了一个短横。
他端着两杯温水过来,把杯底在桌面蹭了一下防滑。
我用帝标钟的校验文件对了摄像头时间,偏移稳定在四十三秒。
他把偏移记进备忘录,备注里写“单次触发”。
我推断那天只敲了一次警报,是人为测线而不是演练流程。
他点头,把维修队的名单调出来,名字后面加了一个黑点。
阿宁在群里问“南环是假还是半真”,我回“假坐标,真观测”。
他把假坐标的二维码打出来,纸边压在鲸鱼身下的一角。
我把备用U盘装进空壳,壳里塞一片铝箔让重量逼真。
他把那枚硬币递回来,说压在壳上不晃。
我把硬币贴在壳底,胶带沿着边缘绕了一圈。
我给证人那边发“十点在内场不出门”,他回一个“明白”。
他把近场车的油加满,账单拍给我看以示清白。
我妈八点的电话按时来临,开头一句问他睡哪间。
我说睡会议室,她在那头冷笑说活该。
他听见“活该”两个字,把锅里粥搅了半圈当回应。
我把围巾绕一圈,手却伸去摸了摸他胃药的位置。
他装作没看见,但把药盒往外推了一厘米。
阿宁发过来“南环摄像头的盲区图”,红圈画得像圈猫。
我让她把A点放两个人,B点放一双眼,别挪窝。
他把小黑盒又给我演示了一遍,三下呼叫,一下取消。
我把它别进袖口,袖口的线蹭到盒角有一点涩。
九点二十我们出门,他把门链提了一下又落下去。
电梯里有股柠檬洗洁精味,他咳了一声压掉味道。
车到南环外圈时雨后的路面有一层薄白,轮胎压过去有细响。
他把车停在一条断灯下,阴影刚好埋住车尾。
我把假壳放进背包侧袋,侧袋拉链拉到半停的位置。
他把三明治塞到我手里,说吃两口不晃手。
我咬了一口,吐司边有点硬,但盐味刚好吊住胃。
他把帽檐压低,手机屏上是蓝鱼后台那条热度曲线。
我让他别盯图,他说我盯你。
我翻他一个白眼,他回我一个“闭嘴”的眼神。
九点五十我站在南环A点的水马后,手摸着假壳的棱。
他沿着花坛边走,姿势松,像在找丢的停车卡。
阿宁从B点探出半个肩,把一颗口香糖抛给我解压。
我用牙咬开糖纸,薄荷味冲上鼻,眼睛清了一格。
九点五十五,一辆灰色小货擦着水马慢慢开近。
他把身子斜过去挡住我,手指在外套边掐了一下节奏。
我把录音开到预设通道,文件名跳出“南-伪壳”。
灰色小货停住,两个人影下车,一个提着黑箱一个拎短梯。
黑箱那人走得快,鞋跟敲在路面上起点碎响。
梯子那人绕到监控杆下,抬头看了一秒又低头装作发呆。
我掏出手机照了一张鞋纹,鞋底格纹偏老款。
他蹲在垃圾桶旁啃三明治,三明治纸沾了点酱。
黑箱那人靠到我两米外,眼神扫过我的帽檐停了一拍。
我把背包往外侧挪了一寸,让假壳的棱刚好露出一角。
他舔了舔嘴唇像在咸口,右手却把小黑盒按了一下。
阿宁那头“收到”的震动从我袖口轻轻传进手骨。
黑箱那人开口喊“小姐你掉东西”,声音演得不笨。
我抬眼看他脸,脸上的胡渣处理得干净过头。
我说谢谢你帮我捡,他弯腰手伸向背包的方向。
他站起来的一瞬手背蹭到我的袖口,我手肘往里一收。
他那边突然提高音量对着空气说“别碰我太太的东西”。
我心里“啧”了一声,嘴角忍住没弯。
他这句被对面广场一个路人直播顺走,弹幕秒刷一串“前夫哥”.
黑箱那人一个愣神的空档,阿宁从后面把他包外侧贴了一块小标。
小标是我们做的定位泡泡,颜色和包缝很贴。
梯子那人动了两步又停下,眼神来回找摄像头。
我把背包往回收,假壳在袋里撞了一下发出闷声。
黑箱那人稳住笑,换了个角度说“我帮你看一眼没坏”。
我说不用,东西碎了我也认,嘴上微笑眼里没笑。
他站起身时把面包纸团捏在手心,另一只手进了口袋。
保安装扮的沈徵从路边角落掀了帽檐,上来问“两位登记了吗”.
黑箱那人说我们有单,他递出一个码,码头尾有一个多余的斜杠。
沈徵扫了一下,屏上跳出“伪造”的红字,他顺势把人引到岗亭。
梯子那人往后退了半步,鞋底踩到一块湿叶滑了一下。
他伸手一拽把我拉到他身后,动作快但克制。
我趁乱把假壳塞到垃圾桶的内沿,壳的边正好卡住一条钢圈。
梯子那人腿一紧又放松,目光浮在空中像在找路。
他低声说“尾巴短”,我回一个鼻音表示同意。
阿宁在群里丢了定位泡泡的移动轨迹,点点往北拖。
我说跟泡泡走,他说我拦尾随的黑面包。
我把背包斜背上,拉链头压进衣料下方。
灰色小货的司机看态度不妙,踩了一脚油往外打方向。
他一把拽开我的手,塞进我手心一个薄薄的小卡。
小卡是他新写的联系方式,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吃”.
我差点笑出声,硬生生把脸线拉平。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把“别怕”两个字贴在唇边没发声。
我侧身让开行人,余光里他已经抄近道切向另一条岔路。
我跟着泡泡定位过两条街,把口罩往上提了一格。
泡泡的点忽远忽近,像被揣进了衣兜里甩动。
我把袖口的小黑盒按了一下,阿宁在耳机里回“视线稳定”.
泡泡停在一座老厂房门口,门牌的漆掉了一块缺口。
我把手里的硬币在指间转了一圈压住焦躁。
门口的门禁坏着,门框上贴了一张旧的“消防检查”.
我不进门,我在对面玻璃后的自动贩卖机前换了两瓶水。
阿宁从背后贴上来,手托着一只外卖袋假装等人。
泡泡又动了,它进了院子里的一处侧门。
我给沈徵发“西门进”,他回“北面出”,箭头画得明白。
我把录音的时间戳点到新通道,文件名“南-泡泡”.
这时手机屏上跳出一个“禁欲系破功二连”的热搜截图。
我骂了一句阿宁的名字,她在我左边笑到抖肩。
我没理她,我盯着院子里那个侧门的铰链。
铰链涂了油,油从缝里溢出来一圈黑亮。
侧门开,黑箱那人被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夹着出来。
他低头不说话,鞋尖蹭着地上的灰往前拖。
我把镜头抬起拍他们的手腕,手腕上有细细的灰线印。
灰线印说明他们摸过墙边的灰尘槽,方向和动线一致。
他从巷子另一头回来,手里提着一袋热乎乎的馒头。
他把馒头塞到我手里,说吃点垫胃别抖。
我接过馒头,热气烫到了掌心却把心顺了两分。
阿宁说“泡泡进了一个黑皮箱”,声音压得很低。
我说“箱子到哪我们跟到哪”,她回“收到领命”.
他把馒头掰开一半给我,自己握着另一半蹲在阴影里。
他蹲下去那一瞬把膝盖紧贴在墙根,灰落在他裤边一圈。
我嘴里嚼着馒头,脑子把“铃声响过一次”的线又过了一遍。
单次触发意味着有人在铃声线路上做了旁路,触发后装作误报。
我把帝标钟的偏移和铃声日志对了一次,差值踩在四十三秒附近。
他扫了一眼表格,拇指在表格边上敲了两下像肯定。
我问他“维修队的人谁能碰铃声中继”,他点出一个编号。
编号后面的备注写“学宫后勤合作二年半”,尾部还画了一个小笑脸。
我盯着那个笑脸一秒,把它圈掉又画了一个叉。
他低声说“仓库那边留给下午”,我说“南环完我们绕北郊”.
他恩了一声,恩在喉咙里不响但很实。
泡泡的点从厂房出来,往东斜着走了一段又停。
他把车开过来,我们不快不慢地跟到了第三个路口。
前面一辆黑面包突然打双闪,车尾轻轻晃了一下像递信号。
他把车挂到手动,转速压低,发动机的声音沉在底下不飘。
我看见黑面包窗里的手影,手里掐着一张红色卡片。
卡片的边角和我们收到的红包卡片边一样虚。
他把车停到隔一个车位的位置,眼神像刀在算角度。
我按了一下小黑盒,沈徵回“外援在二点钟方向”.
黑面包的背门开了一条缝,泡泡的点在屏上往右跳了一下。
我说“换手”,他回“拍手”,然后冲我扬了扬下巴。
下一秒一个骑电瓶的小伙从侧巷射出来,擦着黑面包走位。
电瓶车的车筐里有一摞旧报纸,报纸上压着一个小黑袋。
黑面包的人伸手去拿,电瓶车手装作没看见把袋子让出一角。
黑面包的人把袋子一拽,袋里东西往下坠,那是我们的定位泡泡。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说“上钩”,我说“别急,等它吞”.
我把手机屏的亮度压到最低,屏上的点往北跳了三格。
沈徵在耳里说“外援接到”,背景里有碎步声和衣料摩擦。
黑面包合上门走了一段,路边突然出现一辆蓝白巡逻。
他笑了一下没露齿,说“今天风向对我们”.
我也笑,但把笑压在喉咙里没让它过线。
直播那边又飘过来一条“太太的东西”剪辑,他脸上飞过一秒无奈。
我低声说“你这回真社死”,他说“为科学献身也行”.
我把馒头纸团塞进袋里,手上沾了一点油。
他从口袋里掏纸递给我,纸上一角写着三个字“别放葱”。
我接纸的手停了一瞬,心里的那点空被填了一寸。
泡泡的点停在一个转角的废旧仓库,红砖墙斑驳成一片。
他把车子停在一根柱子的影子里,反光镜里的他眼下更青了。
我把糖丢给他一颗,他把糖塞进嘴里不费力气。
阿宁问“要不要开直播控节奏”,我说“不开,让对方先唱”.
他点头,说“你直播只会让他们剪你”.
我用手机给“司令”发了一句“中午不回”,那边回了一句“你们都别回来”.
我笑出一口气,笑完咳了一下把气顺过去。
仓库门内传出几声轻闷,像有人在拆箱。
他把声音符号画在纸上,画了四个点表示四次动静。
我在门边的灰墙上蹭了一条线,指尖粘了一点黑粉。
黑粉颗粒细,带轻微的橡胶味,和兔子吊坠缝里那粒相近。
我把黑粉刮进样本袋,袋口压紧,编号写“E-05”.
他弯腰把耳朵贴近门缝,侧脸的线被门边切得干净。
他回头冲我竖了一个“一”,意思是只一个人在里头。
我摆手让他退半步,我把小镜子从袖口滑出来贴到门缝。
镜子里反出一块黑皮箱和一只手,手上套着薄薄的手套。
手套指尖发亮,表明他们习惯摸胶面不会留痕。
我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把心稳住,镜子收回去不响。
他把手机屏转过来给我看,屏上是一张维修队工牌的放大。
工牌尾号和我们名单上的编号只差一位,说明是假借。
我把那位“差一位”的名字圈红,旁边写“冒名”.
门内的人拉开箱锁,金属扣碰出的声音干脆。
我按一下小黑盒,耳机里传来“准备”的短音。
他用鞋底轻轻点了一下地面,给我打了一个进入的拍子。
门被我们推开四分之一,他先上一步把人压在墙上。
我绕到另一侧把黑皮箱提起,箱子重量在可控内。
箱子里躺着一个空的硬盘盒,盒底压了一张我们认识的红卡。
我把红卡拍照,卡面微微起毛,印刷版压线不齐。
被按的人低声骂了一句,他的气息带着烟和酸的混。
我没接骂,我拿出封条按在箱口上,封条上的字印得正。
沈徵进门时带了一股外面的冷风,风把地上的灰扫出一条弧。
他把人接过去掰手腕,我把证物对号入袋。
我把空壳拿出来换进我们的假U盘,让他们“成功”一回。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是“够坏”的笑意。
我把笑意压回去,嘴角挂着的那点动没释放。
我们撤出仓库,门合上时门栓的金属摩擦了一下。
他把我的手套扯下来丢进垃圾袋,袋口打死结。
我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汗不多但黏。
他把我手背握了一下,温度从指间贴过来。
我说“下午北郊”,他说“先吃面”.
我翻白眼又没反驳,他已经把导航切回离线。
回到北辰的路上他打喷嚏,我递纸,他说是空调味太重。
我把空调调小了一档,风从脚下出风口改向。
屋门一关他直奔厨房,我耳边还剩外面的风声尾巴。
我把样本袋放进离线柜,柜灯亮了一道细线又灭。
他端出两碗面,葱碟没出现,醋瓶摆在右侧。
我吃了两口,胃里踏实了一层,脑子重新回到线索上。
“铃声响过一次”的线路我们已经锁定到中继间那一段。
他把维修队的工单调出来,六月那周的单据缺一个签名。
缺签名那条正对上“伞柄报损”的日期,这两条在不同部门却咬合。
我把这对“咬合”写在纸上,旁边画了两条平行线。
他把纸推过来,在平行线的中间画了一个小点表示“插针”。
我懂他的意思,他们把旁路插在两条流程之间让人看不见。
我说“北郊仓库会有旧件”,他说“看焊点就够”.
我放下碗,碗里汤面还热,热气蹭上眼皮边一层薄。
阿宁在群里丢来一段新梗视频,是他那句“太太的东西”.
我回她三个字“给我删”,她回“来不及了”.
他听到她的笑,把头埋到碗边假装没听见。
我踢了一下他脚踝,他抬头,眼里的无奈让人想笑。
我把日历翻到第361天,纸边轻微拉毛。
他把鲸鱼往上推了一格,把尾巴对成一个角。
我用手指敲了一下尾巴,发出一个短促的轻声。
电话来了,是那个维修队的联系人,说“仓库下午有人看场”.
我说“我们带公证员”,他在那头“行”的音拖了一下尾。
我把时间定在十六点,备注写“看焊点,拿旧件,拍序列号”.
他把车钥匙丢给我,说“你开,我打盹十分钟”.
我接住钥匙,钥匙扣上的鲸鱼在空中晃了一下。
他靠在座位上闭眼,我把车轻轻滑出去,轮胎不尖叫。
红灯前我瞥他一眼,他睫毛上落了一点光。
我把音乐关了,车辆里只剩空调的低响和我们各自的呼吸。
北郊仓库的门口堆着两摞废木板,木板表面有钉眼。
看场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壳亮。
我把公证员请在一旁,他把签字板夹在胳膊下不说话。
我们走进库房,空气里有旧机油味和冷金属气。
我指了指监控中继板的箱子,他把箱子推过来给我们看。
我戴上手套,把板拿出来放在防静电垫上。
焊点发亮,但亮度不均,几处有明显回流痕迹。
我拍了细节照,照片进度在屏上走得稳。
他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一片旧板,旧板的焊点哑光且平。
两片板的对比摆在一起,差异清楚到不需要解释。
我把旧板序列号抄下去,数字与学宫报修单对得上。
看场的人去翻旧单据,他翻出一页折角,折角里卡了一张票。
票是六月的一张入库联,联上签的是一个缩写。
缩写和我们的名单上“差一位”的编号正好拼成一组。
我把票拍照,公证员把章盖在旁边的一块空白上。
我问看场的人这个缩写是谁,他说是外包的小头儿。
我追问小头儿的仓位,他指了指一堵墙后的隔间。
隔间锁着,锁的漆新,钥匙标号一样新。
他去找钥匙,看场的人说这把钥匙今天被借走了。
我问谁借的,他说一个穿黄色马甲的人借走的。
黄色马甲三字像针扎了一下我的指腹,我把那个缩写圈到最粗。
他伸手过来把我的笔握了一下,力道温着不乱。
我把线拉回南环,把黄马甲记在那条短梯的旁边。
看场的人问“你们要查多久”,我说“查到能睡”.
他笑了一下又闭嘴,手里的钥匙串撞在一起当当一声。
我们把旧件封好,封条粘牢,编号一条条贴正。
公证员抬头说可以结束了,我说再看两样小件。
小件是一袋螺丝和一小段旧的校时模块脚。
脚上的氧化层颜色偏浅,说明换件的时间没多久。
我拿出我们买的新模块比了一下,长度差半毫米。
这半毫米是机型适配的关键,它们用错了型号却硬装上去。
我拍照发给他,他回我一个“漂亮”的大拇指。
看场的人把门关到一半,我在门缝里闻到外面灰土的潮。
他把手伸过来护了一下我的头,手心的热越过我的鬓角。
我退一步让他先出,他回身看了我一眼,眼里压着笑。
我们上车时太阳压低,光在仓库墙上拉出长影。
我把资料袋压在脚边,他把椅背放松了一格。
阿宁的消息跳出来,说女孩已经平安到家。
我回一个“吃饭”,她回“收到姐”.
他把手机倒扣,说“别看热搜了,会跑偏”.
我说“你今天欠我一句解释”,他问“哪一句”.
我看着他,缓缓地把“太太的东西”四个字送到他眼里。
他被我盯了两秒,耳根一点红,嘴里却说“公关话术”.
我哼了一声说“你的公关话术真会惹事”.
他笑了,笑意藏在脸侧的那块肌肉里不肯走远。
我把脸转向窗外,窗外的风把广告布吹得哗啦响。
车开上高架,桥下的河水泛出没有味道的白亮。
我收回视线,把硬币按进掌心,硬币的边打磨得不匀。
他把手伸过来要硬币,我把手一扣说“不给”.
他说“我赔一箱”,我说“一箱不好看”.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但眼睛里的光全是好笑。
我把硬币放回口袋,手指蹭过布缝那一瞬有一点卡。
我把今天的节点列到备忘录,最后一条写“创造奇迹”.
他用指背在我的手腕上点了一下,把节奏打在我血管上。
我把那一下记住了,像把一个钉打进板上却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