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证员到的时候灯还晃两下才稳。
我把红猴卡放到白板上给他看边角的毛边。
他盖章的时候章面的墨小了一圈。
后勤主任拿着笔找位置,手背上有一颗老痣。
我让他签在“铃声旁路”的右边空白。
他犹豫一下才落笔,笔头压了一下纸纤维。
阿宁把人带下台阶,鞋跟在石面上刮出一点干响。
我把E-06装到硬盒里,硬盒卡扣合上发出一声短响。
他把清单递给公证员,四个编号排在一起像阶梯。
公证员点着数到四,嘴里跟着个节拍。
我签完名,把“创造奇迹”的便条挪到顶端。
他看了一眼没笑,但呼吸轻了一拍。
楼上的灯灭了一盏又亮起来,电压在抖。
我把录音复制到离线机,进度条走得均匀。
他在旁边拿纸把汗点按掉,纸上印出一点盐圈。
阿宁在耳机里说“那两位跑了”,声音压在齿背上。
我回她“别追”,她回“懂”.
公证员离开前看了我们一眼,他把章揣进内袋。
后勤主任问一句“后面呢”,嗓子发干。
我说“你把钥匙流程公开”,他没接话。
他把馒头袋丢进垃圾桶,袋口的油亮了一圈。
我把桶压线擦了擦,油中有一丝薄薄的酸味。
阿宁把小头儿的口供初稿拍过来,字里有抖。
我把抖处用尺压平,边缘还起一点毛。
他把电话调到震动,屏幕上一条陌生短信弹出。
短信只有五个字,写“零点三分钟”。
我把“零点三分”写到手背,墨一落就吃住了。
他问“钟吗”,我点头,四十三秒掐在脑子里。
我把帝标的偏移再对了一次,误差线还在那条沟里。
他拿起我的笔,在偏移旁画了一个小点。
他在点旁写了一个“Q”,意思是起点。
阿宁发“东环清场”,后面加了一个蓝色的滴。
我回“撤”,她回“收到”.
我和他沿着台阶上去,风从背后贴了一下衣领。
他伸手把我的帽绳松开一格,呼出的热贴上来就散了。
我把外套拉链往上提了一齿,齿在轨里走得顺。
他把小黑盒切到静默,蓝灯在布里闪了一次又灭。
我们把东西装进近场车,鲸鱼扣在光下晃了一下。
他坐上副驾把椅背放下,喉结滑了一下又停住。
我开出去两条街,红灯前的风把树叶压低。
他突然伸手按住我手背,手心温到骨头。
我把手抽回去握到方向盘,掌心还有他那点热。
我问“胃呢”,他说“吃了药不吭”.
我“啧”一下,语气压成一个平面。
他用指背点了一下我的腕骨,节拍敲在血管上。
我把硬币推给他,他夹在指间转了半圈又还回来。
近场车滑进北辰地下,地面的水印在灯下发灰。
我把资料放进离线柜,磁吸咔一下就闭合。
他把门链提到第二格,再压回第一格卡住。
我去厨房把水开到小火,气泡贴着锅底爬。
他把面条掰成两截丢进去,水面铺出白沫。
我把醋倒两小圈,酸气绕着鼻腔打一个弯。
他把葱碟又藏起来,动作像藏证物。
我不找,我把碗端走,碗沿烫到指根有一点胀。
他把自己的碗推过来让我尝,我夹了一口面。
面有点硬,但汤底压住了焦虑。
阿宁把后台热词的截图发来,词云里“太太”最大。
我敲她“闭嘴”,她回“闭嘴章鱼”.
他听到“章鱼”笑了一下,笑只到嗓子口。
我把笑按回去,把“价目表”翻出来贴到看板下沿。
价目表上的数字冷,冷在心口边上发硬。
他用笔在“虚构成本”上画了一条线,线两头各加一个叉。
我说“今晚零点三分”,他回“钟楼还是中继”.
我说“钟楼顶的缝”,他点头,手指背在桌脚上敲了三下。
我给沈徵发“零点钟楼顶”,他回“上”.
我把“司令”拉黑两分钟又放回来,备注还是“司令”。
她没打,我松了一格肩。
他把胃药塞给我说“你吃”,我瞪他,他笑。
我把药推回去,他把药放到鲸鱼下面压住。
我掀鲸鱼,他滑了一下鲸鱼尾巴,尾巴对准“零点”.
我把袖口的小黑盒充电,蓝灯跳了四下停。
他把备用电池装上,卡扣合的时候发出一声紧的响。
阿宁说“我上B点”,我回“你盯风”.
她说“这活我会”,我回“别秀”.
我把硬币贴到假壳底部,胶带绕第二圈。
他把壳拿在手里掂,重量刚刚好。
我们没说话,屋里只剩水开的轻响。
我把锅盖掀开,蒸汽往上走了一条细线。
他把锅盖压回去,手背上的水珠跳了一下。
我把“创造奇迹”的便条摸了一下,纸面略干。
他看我摸那张纸,嘴角动了一下没放声。
二十三点三十五,我们起身拿外套。
他把口袋里那张“吃”卡塞给我,眼神认真。
我把卡压在硬币下面,硬币的边刮了一下卡边。
电梯到一层的时候门外有两个人说话。
我听到一个字“猴”,声音压得发闷。
他把手指放在嘴上,我点头往前移半步。
门一开,那两人沉一下身位就让开了一条缝。
我们平走出去,鞋底的橡胶和地砖摩了一下。
他把车开到钟楼北侧,阴影盖住半个车身。
我看了一眼楼角的缝,缝里黑到不透光。
他把帽檐压下一格,齿蹭到布面出一声碎声。
我把录音开新段,文件名写“钟-零点”.
阿宁在对讲里说“风向偏东”,我把头发压进领口。
他按了一下袖口的小黑盒,震动轻轻撞到我的皮。
我数了四十三秒,数到最后一个数停住。
钟面上那条红线掐在十二上,指针并了一次。
零点整的钟声没响,我喉头收了一下气。
三秒后大钟敲了一次,音色发闷。
我把这一下标成“旁路回响”,笔尖划了一点刺。
他抬手比了个“二”,意思还有两下。
我数着他的指头,指尖的关节在暗里动了一下。
第二下迟到四十三秒,音高略低。
我把“迟四十三”圈起来,圈里加一个小钩。
第三下没来,我背上起了一层短毛。
他低声说“插针断了”,我点头,咽口水压住口腔里的干。
楼体内传出轻微的摩擦,像有人在管道里拖一根线。
我把小镜子贴到裂缝那边,镜面反出一截灰色的袖。
袖子边有一条缝,缝边粘了一点发亮的灰。
他把手机递给我,屏上是中继间的示意。
我指了指镜里那一段,他在示意图上点了那个节点。
阿宁说“B点有人换位”,她的呼吸有点快。
我回她“稳”,她回“稳”.
他从车后厢掏出一支细钩,钩头弯得像个小问号。
我把钩伸进那条缝,指尖贴着墙面走。
钩到第三厘米的时候碰到一条软硬不均的东西。
那条东西有皮膜,膜上粘了粉。
我一收手,钩带出一截透明胶丝。
胶丝上粘着细白粉,亮点在灯下闪了一下。
我把胶丝装进新袋,贴标“E-07”.
他把手伸过来握我的手腕,力道稳住了我手的抖。
我说“没抖”,他嗯了一声但没松。
我把镜子又伸进去看了一眼,影子不在了。
楼下风一压,旗绳拍在杆上发出两声轻响。
阿宁在耳机里说“北面有脚步”,我问“几双”.
她说“两双”,声音里有一丝笑。
我说“你别笑”,她回“收到姐”.
两双脚步从石台下压过,鞋跟落在石缝里卡了一下。
他把身子向我这边挡了一寸,我往墙里贴一寸。
一束手电光扫过,光圈里有灰尘悬着不动。
我把呼吸压在胸口,喉咙里有一点盐味。
手电光走开的时候我胸口压的那口气才滑下来。
他用下巴点了一下楼角,我明白意思往那边挪半步。
楼角的砖面起了小毛,我的袖口蹭过留下细线。
阿宁丢过来一张背影图,图里人的肩在发紧。
我问“黄马甲那位吗”,她说“换了灰帽”.
我把“灰帽”写在手背的小空里,墨挤在指骨旁。
他看我手背的字笑了一下,笑到眼里又散掉。
钟楼内部嗡了一下,像变压器过载。
我把耳朵贴近墙,墙里有一条细弱的电流声。
他把手机递过来,屏上显示一个远端登录尝试。
我把离线机的网桥拔掉,他把电源也掐了。
阿宁在耳机里骂了一句,我回她“别骂”.
她说“他们想偷日志”,我说“他们偷不到”.
我把备份插到冷口里,冷口的卡槽有一点硬。
他拿出一张旧的工牌,工牌的塑封刮花了。
我用它去顶那条缝,缝里的空气往外吐了一口凉。
缝后有一个小盒,盒外壁上用黑笔写了一个缩写。
我拍照给阿宁,她回“和外包一致”.
我把小盒拽出来放进袋,袋口贴紧。
他把袋递给我,我把袋压到硬币下面。
硬币边缘咬到了袋口的塑料,咬出一条细痕。
楼下有人打火,打火机卡齿的声音清。
烟味顺着风窜到我们这边,薄但冲。
我把围巾拉上一格,布料擦过下颌有一丝粗。
他把我的手按回袖口,手心湿了一点。
零点三分的最后一格过去了,钟没再响。
我把“零点三分”旁边画了一个叉,叉压住那行字。
他问“下一步”,我说“中继间开箱”.
他点头,手背敲了两下车门框,像敲门。
阿宁说“楼管来了”,语尾压了一下。
我说“换位”,他往阴影里退,我往外走了一步。
楼管拿着手电出来,光扫到我脚背又移开。
他问“查什么”,声音里带着困气。
我把证件递过去,证件上的字在灯下发亮。
他看了一眼就点头,手电头往下压了压。
我说“钟晚了”,他咂了一下嘴说“老化”.
我说“要换件”,他咧了一下嘴角像讨厌这个词。
他转身回楼里,钥匙串挂在腰上一路叮当。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把帽檐压下去挡住视线。
楼门一合,风从门缝里吐出一点白气。
我对着他竖了一根指头,他点头开始绕去后门。
后门的门轴有涩,我把润滑油点了一点在布上。
布上的油有一点甜味,像低味的机油。
门轴一转声音就下来了,像被布塞住了。
中继间的门锁是新换的,锁舌边缘没有磨痕。
我把解码器吸上去,吸盘贴住的时候吐了一声小气。
密码跳了两轮,跳出一串旧的默认码。
他冲我挑了一下眉,我用眼神回“省事”.
门开了,柜体里一排排小盒子站得整。
我对照序列号找那片板,序列号里有一位被刮淡。
他把灯光掰到低,我把板抽出来放到垫上。
焊点处的残胶发着一丝亮光,亮在角上。
我用针挑了一个点,点上沾出薄薄的粉。
粉的味道不刺,但有橡胶的苦尾。
我把粉刮进袋,标签写“E-08”.
他把旧板和这块放在一起,长宽差一点点。
我用游标卡尺量了一道,差值和仓库那块一致。
他在笔记本上写“批次错误”,字压得重。
我把线路照出来,线走了一条绕路链。
绕路的那段被用胶桥接,桥接点有手工痕。
我用镜头放大给阿宁看,她回“手很笨”.
我说“不像厂里”,他点头说“像临时班”.
对讲里传来沈徵的声音,他说“楼下有个灰帽转圈”.
我回“盯时间”,他回“他在等钟”.
我把钟声的录音拉到波形,波峰错位明白。
他拿笔在波峰上点了三下,点得像记拍。
阿宁说“灰帽接了个电话”,我问“谁的”.
她说“走外省的号段”,我回“记下”.
我把小黑盒按了一下,蓝灯撞到皮又散掉。
楼下的脚步离开了一段又回来了。
他把门合到一指的缝,缝里溢出一点光。
我把解码器拔下来,吸盘蹭过金属出了一声轻响。
锁舌回位的时候有一点不甘心的颤。
我们从后门滑下楼梯,楼梯的扶手有凉汗。
我把手缩回袖子里,袖里的小黑盒顶了顶腕骨。
他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是一枚安静的钉。
楼道转角的垃圾桶里有一张红卡角。
我停了一下,伸手把那张卡拈出来。
卡背的笑脸印糊了,印墨晕成一块。
我把卡装袋,袋贴写“W-05”.
他轻声问“谁在撒卡”,我说“有人爱留尾”.
他哼了一声,哼声短像叹气没出门。
楼外的风一压把树枝压到栏杆上。
阿宁发来一段音,是电话那头的干扰噪。
我把音谱拉开,干扰噪在四百到八百之间。
他把这一段圈到一个小框里,写“遮声”.
我说“怕谁听”,他摊手,指尖朝天停了一秒。
我把“更大名字”写在心里没写出来。
他看我没写,眼里飞过一粒细小的不耐。
我故意不看他,他吸了一口夜里的冷气。
零点二十我们回到车边,金属上结了一层湿。
我把手贴上去,凉到掌心起了一点鸡皮。
他把我的手拽下来塞进自己的袖口。
我没挣,他的袖里很暖,暖得像装了一个小暖包。
阿宁说“灰帽往东走了”,我回“别丢”.
她说“我跟”,后面敲了一下脚背的声音。
我把E-07和E-08打包进离线袋,袋口压住出气。
他把袋放背包底,硬币压在最上层。
硬币的边磨到了布缝,布缝起了一圈毛。
我把假壳再次检查一遍,壳里重量没变。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手背的字,字在汗里有一点晕。
我把字补了一笔,笔尖在皮上挠了一下痒。
阿宁突然发来一张二维码,码下写“偿债单”.
我扫了扫,页面跳出一个“设备维护费清单”。
清单上的项目和我们报修单一一对应。
金额偏低,说明账本压了水,我在旁注了“低估”.
他拿过手机,把清单抛给蓝鱼的匿名投递。
标题写“谁动的钟”,副标题写“你们的钱去哪了”.
我冲他摇头,他说“让他们自己对表”.
我没再拦,我把对讲的声音调低一格。
楼边路上有一辆小蓝车停住,又起步。
他把手伸过来把我的帽檐往上抬了一点。
我抬头看他,他眼里有一圈细细的红。
我问“困吗”,他说“困也守着”.
我没说话,我把“守着”写到了看板的脚注里。
他看见这个字,喉结滑了一次又停住。
阿宁说“灰帽收摊”,声音里带着风的碎。
我说“收尾”,她回“明白姐”.
沈徵发来“登记口有压力”,我回“给他们看公证章”.
他把章的照片丢过去,照片里的红盖在白上醒。
压力消下一格,消息里贴了一个平手的表情。
我把钟声的三个错位合成一条短片,短片只有七秒。
他把七秒抛到备份,备份里那条变成了蓝条。
我又把七秒抛给“司令”,备注“你听”.
她回了一句“别玩命”,字和字之间紧。
我盯那四个字一秒,把手机放到桌边。
他伸指在我的指背上轻点了一下,像盖了一个章。
我把“东环旧台阶”的符改成一个小台阶加箭头。
箭头指向“钟楼”,两点之间连成一条细线。
阿宁丢来一张“钥匙借用”的小条,条上的字歪。
我把条贴到“钥匙”那格的下方,胶带压住起伏。
他把鲸鱼尾巴再挪半毫米,尾尖刚好顶在箭头上。
我说“强迫症”,他回“救命用”.
我偏头笑了一下,把笑压回唇里没放出来。
楼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像有人提醒有人醒。
我把窗开一指宽,湿气里带着金属的味。
他把近场车的静音关掉,发动机的轻嗡贴在门板上。
我把硬币在掌心压扁了的茧上滚了一圈。
茧把硬币的边磨得不那么刮。
阿宁说“外包平台的备案有个旧地址”,我回“送”.
地址落在西郊一条废线的尽头。
我把地址写到看板的右下角,旁边画了一个小叉。
他看了一眼说“明天白天走”,我点头。
我把“零点三分”的叉旁补了“取样√”,动作快。
他伸手把我的笔拿走,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
他把笔还给我时用笔头敲了一下我的指肚。
我把笔收回袋子里,袋口的齿顺了一下。
阿宁问“要不要先丢一版报告”,我回“再压一天”.
她说“懂,你坏”,我回“谢谢”.
他在旁边咳了一声掩住笑,我假装没听见。
门眼上的红点还在,胶边贴得平。
我用指甲按了一下边缘,边缘不翘。
他把门链挂到第三格,第三格声音比第二格细。
我把鞋踢到门边,鞋跟在地上划了一条干净的线。
他去洗手,水在瓷盆里滑出一条细细的光。
我把手背的字用酒精棉擦淡,淡完又写一次。
我在“创造奇迹”那张纸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小字写“先救人,再救钟,再救名”.
他走回来,看了一眼那三件事的顺序。
他把头点了一次,点得短,但重。
我把灯拨到最暗,屏幕上只留一块白。
他把毯子甩给我,毯子落到我腿上压了一道温。
我把毯角掖进膝盖下面,布料的缝硌了一下皮。
阿宁最后丢来一句“收工”,后面一个香蕉。
我回她“回家”,她回“遵命”.
他把手机倒扣,背壳在桌面上抖了一下就不动了。
我把闹钟调到六点四十,提醒写“西郊废线”.
他把硬币从我手里拿走,放进鲸鱼的肚子下面。
鲸鱼压住硬币,尾巴刚好稳住那个角。
我把眼睛闭了一半,把波形在脑里从左拖到右。
他在沙发那头呼出一口气,气像在布里打了个滚。
我没说晚安,他也没说,我们都留下耳朵给夜里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