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震了一下停住。
我伸手摸到鲸鱼,尾巴对在“西郊废线”的格上。
他从厨房探出头问要不要粥。
我说面也行但别放葱。
他把葱碟直接塞到冰箱最下层。
我把小黑盒从充电线上拔下来,蓝灯跳了一次。
阿宁在群里发“我到B点”,后面一个螺丝。
我回她“盯风别演”。
他把胃药推给我,我用指背弹回他指间。
他装作没接住,药片差一点掉进碗里。
我把硬币从鲸鱼肚子下面抠出来,边缘磨得圆了一点。
司令发“带件衣服”,我回“收到了司令”。
他瞄了一眼屏幕笑到喉咙里。
我把“创造奇迹”的便条翻到背面,背面只写了一个“活”。
他把近场车钥匙在手心转了一圈又塞给我。
我把假壳称了一下重量,称针稳在格的中间。
他端着两碗面出来,醋味先到。
我吃一口,他盯着我喉结的滑动数了一下。
我抬脚踢他脚背,他把笑往碗里压。
蓝鱼的热词榜上“太太”还在跳,我把屏幕掀到背面。
他把手伸过来抢手机,我一拧把手机扣在他掌心。
他没松手,我也没松,我们都没说话。
我指尖凉,他掌心热,热度贴了半秒就断了。
电梯门开,钢壁里我们两个人形像剪影贴着。
我在手背写了一个“瑾”,墨在皮上铺得很实。
他看了一眼问你又怕忘名。
我说怕你忘。
他哼了一声说南宫女士今天清醒。
近场车滑出北辰地库,地面的水印在后视里退成灰。
导航写着“西郊废线旧址”,旁边一个红叉。
我把底噪压下,车里只剩发动机细嗡。
阿宁说风往西北偏,我回听。
他把广播关掉说别让人听见我们俩唱歌。
我翻他白眼,他回我一个“闭嘴”的眼神。
路口的红灯拖了我们三十秒,我在掌心滚了一圈硬币。
他伸手要硬币,我把硬币扣回口袋说不给。
他叹出一口气又笑了。
废线口的牌子倒了一块,牌角被风刮出白边。
我把车停在一根断灯杆后,阴影把车尾吞掉一半。
他把帽檐压低,额前有一小撮发翘起来不听话。
我伸手按了一下,那撮发服了软。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把帽檐压下去掩住表情。
阿宁说我在南侧,我回你看北面那条缝。
他把对讲音量调到一格,气音压住了齿背。
我把假壳塞进背包侧袋,拉链留一指宽的口。
废线里一股老机油味钻出来又散开。
他把手贴在铁门上试温,铁门的凉像咬了一口手掌。
我把袖口的小黑盒别紧,盒角碰在皮上提醒我别犯蠢。
铁门上挂着一把新锁,锁身印着一个小猴的笑脸。
我拍照给阿宁,她回“红猴老款”。
他从工具袋里掏出解码器,吸盘吐了一声小气。
锁跳了两下就开了,链子打在门上出一声闷金属声。
门里黑,我先丢了一颗小荧光球进去。
球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一条轨枕旁。
轨枕上有新刮的划痕,划痕边缘还白。
他弯腰摸了一下碎屑,指尖沾到粉,粉往下掉得很均匀。
我把粉扫进E袋,贴标“E-09”,字压进标签的浆。
阿宁说北面有人咳,我回别动。
他比了一个“二”的手势,意思两双脚。
我把录音开新段,文件名写“废-西郊”.
轨道边有一个灰色机柜,柜门上锁但门缝不紧。
我把镜子贴近缝,镜里反出一只红灯的点。
红灯跳成固定的节拍,节拍和四十三秒那条线重。
我指给他看,他把“Q”写在手心又擦掉。
我说起点在这儿,他点头把呼吸压短。
机柜侧面粘了一条纸带,纸上一个缩写和昨晚小盒一致。
我把缩写写在手背,墨挤在骨头旁边一条线。
他把柜顶上的落灰吹开,灰里露出几根细细的透明丝。
我用镊子夹下一根,丝上有手工拉扯的细纹。
我把丝装进袋,标签写“E-10”,他在旁边点数到二。
阿宁在对讲里喊“有车”,她的语气像压在嘴巴里。
我退到门后阴影,他把门拉到半开的位置。
灰色货车从废线口滑进来,车尾挂着一串塑绳。
车停在机柜边,一人下车拎袋,一人握着对讲压低话头。
拎袋的那人戴灰帽,帽檐压住半边脸。
我看见他鞋底的格纹,格纹和南环那双是一套版。
他蹲下去摸机柜,指甲缝里有黑粉卡住没洗干净。
他把袋子放在轨枕上,袋口露出一个黑壳角。
他打了个响指叫车上的同伙递工具,同伙递下来一把短扳手。
我把手机镜头抬高,镜头落在包角的拉链头上。
拉链头红漆剥了一圈,那圈剥边和东环台阶上的一模一样。
他从阴影里绕出去三步,像路过的人在找信号。
灰帽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过了一粒“熟面”。
他把手机贴耳边装通话,嘴里吐出“太太”两个字像顺口。
灰帽下意识瞟了瞟我这边,我把帽檐压低遮住半张脸。
阿宁在对讲里压着笑说“禁欲系破功四连”,我回“闭嘴章鱼”。
灰帽拉起袋子往车门靠了一步,我往门的另一边切了一步。
他把咖啡杯从外套里掏出来,杯盖上那个店名很扎眼。
他把杯递过去说兄弟喝口热的,声音里带一点遍地熟人的味。
灰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手僵了一息才摆手。
我在那一息把袖口的小黑盒按了一下,震动贴在腕骨上弹了两下。
沈徵从废线另一端冒出来,保安帽压很低,走路带着公事的慢。
灰帽瞟到保安的影,肩一紧就想往回撤。
我笑了一下挡住他的退路,笑没到眼里。
他吐了句脏话,咬字里有一股酸。
我抬手亮证件,他眼底那点酸化成一片糊。
他同伙把对讲往后腰一塞,手摸向口袋。
他抬腿跨一步,我的右脚跟上半步,把他的角度堵死。
他从侧面上来把灰帽的手腕扣住,扣得不疼但稳。
灰帽手上有薄手套,手套指尖泛亮。
我掀手套边的一点亮光,亮光底下是一条透明胶线。
我把线收到E袋,贴标“E-11”,字写直了不偏。
灰帽动不了了,喉结上下走了两步才定。
他低声问一个名字,灰帽眼睛往右飞了一下。
阿宁在对讲里说“尾巴来两人”,她的呼吸把风吹进了话筒。
我回她“把风甩了”,她回“好嘞姐”。
他把灰帽往车身一按,手掌支点找得刚好。
我从袋里掏出那张红猴卡,卡背的笑脸一撕就露底。
灰帽盯卡看了半拍,眼神里那点硬气塌下来一块。
我说东环台阶,时间写在你背包的夹层里。
他把手探到背包夹层,拽出一条纸条,纸条的边有油。
我把纸条拍照,编号写“W-06”,他在旁边扫过一次时间。
灰色货车上的人试图打火,钥匙打齿两次没着。
沈徵抬手晃了一下一张巡逻通行,车里的人怂了。
我把包角的硬壳摸了一下,壳里的重量在手里像一块石。
我把壳放回去又拿起来,确认不是空壳。
他对我点了点下巴,我明白要让他们“成功”一次。
我把我们的假U盘换进黑壳,黑壳合缝发出一声轻“啪”。
灰帽看不出门道,他只想走。
我递过去一张白纸让他签个字,字上只有时间和地点。
他手在纸上抖了一下最终落下一个“顾”字的偏旁。
我把偏旁拍进档,顾字没写完也够用了。
他把灰帽交给沈徵,人接手的动作很老练。
我把机柜开到第二层,第二层里躺着一个小小的信号桥接器。
桥接器外壳上也写着那个缩写,墨色比昨夜的小盒浅一度。
我把桥接器装袋,贴标“E-12”,标签压平不翘边。
阿宁发来一张手机定位,定位点在废线尽头的砖屋里跳。
我回“鬼屋”,她回“去不去”。
他看我一眼,我点头说走。
砖屋门口堆了一把旧扫帚,扫帚柄上绕着一根红绳。
我把红绳扯下一段,绳上有烟味和油渍的混合。
门缝里塞着一块纸板,纸板上压了两个鞋印。
鞋印的格纹和南环那双对得上,只是磨得更秃。
我用小刀把纸板边缘挑开,门往里推了半掌宽。
屋里有一台旧空调发出低低的嗡。
角落里摆着一个铁皮箱,箱角被撞出一道缺口。
铁皮箱的锁被换掉,锁口新得发亮。
他把解码器再吸上去,跳码跳到默认码就开了。
箱里不是货,箱里是三张账。
账是设备维护费的账,数字和匿名投递那份一样低。
我把账拍照发蓝鱼匿名,标题不改,副标题也不改。
他抬眉看我,我说让他们自己对表。
阿宁在对讲里说“楼上有人走动”,我回“你看门”。
他翻到第二张账,账角有手写的缩写和一串尾号。
尾号只差那位,差那位又对齐了。
我把尾号抄到手背,墨挤在骨边很挤。
砖屋的墙角有一块黑粉堆,粉的颗粒更细。
我把粉刮进袋,贴标“E-13”,袋口压紧一指宽。
他把我的手腕拎起来看标签,眼神像在点名。
阿宁说“来了一个穿马甲的”,我问“什么色”。
她回“黄换成灰,再套了一个蓝”.
我低低笑了一声说他们也爱叠穿。
他没笑,他把咖啡杯递过来让我暖手。
杯身的温度从指缝溜过去不留痕。
灰帽的同伙在外面绕了一个圈,鞋底和石子碰出碎声。
我把小黑盒按了一下一下,震动把我的心节拍拉直。
他在门口挡位,肩膀轻轻斜了一指宽。
同伙在门口探头,我把证件举高,灯从证件边缘弹了一下光。
他在同伙身后轻咳一声,把人心神拽走半寸。
我趁半寸把门压上,只留一条缝给空气走。
砖屋里我们对视一秒,都没开口。
我用指尖点了一下我手背上的“瑾”,墨已经被汗晕开一点。
他用指背在我腕上敲了一下,敲在脉上那一下很稳。
阿宁说“尾巴散”,我回“撤点”。
我们从废线另一头出,风把枯草压得扫扫响。
他把外套给我一角,我把那一角压在膝上不松。
近场车发动机起声很轻,不像在吼像在低说话。
我把E袋和W袋按编号排进离线柜,磁吸在指下“咔”一下。
他把胃药往我这边推,我把杯子塞给他让他自己吞。
他吞药的喉结上下走了一次,走完松了一点。
阿宁把定位泡泡的轨迹发来,轨迹从废线拐向学宫后门。
我指给他看,他说他们把尾巴塞回学校。
我说钥匙流程必须公开,他说今晚你别直播。
我点头,我说压一天,不让人躲。
蓝鱼的后台飘出新的热词,我没点开。
他看我没点开,就没说话。
我妈发来一个“。”,我回她“吃了面”。
他看见这句点头,像收到命令的兵。
我把“西郊废线”的格上画了一个小钩,小钩压住了纸纤维。
他把鲸鱼尾巴对回“钟楼”,尾尖顶着那条细线不挪。
阿宁发来“外包旧地址有人守”,后面一个狗头。
我回“狗别叫”,她回“明”.
他把报告模板打开,标题行空着。
我把“谁动的钟”打上去,又删掉,再打“谁动的钟”。
他笑说你强迫症,我回你救命用。
他把手伸过来要硬币,手停在半空又收回。
我把硬币丢给他,他没接好碰在桌上弹了一下。
硬币滚到鲸鱼肚子下,鲸鱼压住了半边。
他俯身去捞,额头差一点撞到我肩。
我没动,他停住,呼出来的一口热气碰到我的耳廓。
我把耳朵往外躲了一毫米,笑没出声。
他退半步,硬币捞出来了,边缘蹭过他指骨的声像滴水。
我把“更大名字”的偏旁抹掉了又写回去。
他看着那一笔,眼里有一粒小火星。
阿宁说“灰帽换车”,我回“巡逻跟半条街”.
沈徵回“收到”,钥匙串的照片又发了一张。
那串钥匙上多了一颗绿色的齿点,齿点粘了黑粉。
我把E-05的照片和齿点放在一起看,粉的色泽对上了。
他把“钥匙”那格旁写了一个“开”,开字像一枚钉。
我说“今晚钟楼我们守外,学宫你守内”,他点头。
司令丢来一个外卖链接,我点进去了又退。
他问你还饿吗,我说我想喝汤。
他转身去厨房把汤热上去了,锅里冒出几个小泡。
我把看板拍一张备份,照片上鲸鱼尾尖碰着“钟楼”的格。
他端出两碗汤,碗口的热气在灯下翻了一下。
我喝一口,胃里踏实了一块。
他问你怕不怕,我说怕,我在做。
他没再说话,他把外套搭到我的膝上。
我把外套边压住,布的缝擦到指腹有一点刺。
阿宁的头像跳了一下,她发“有人要删后台日志”。
我把离线机再拔一次网桥,蓝灯灭得干净。
他把冷备切上,拨轮落在一个咔点上刚好。
对讲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像有人提醒有人醒。
我在看板左下角加了一个小三角,三角表示报备。
他把鲸鱼尾巴再挪了半毫米,尾尖碰到了三角的一边。
我说走吧,学宫那边还要借椅子。
他把门链挂到第二格又回第一格,动作像打拍子。
电梯里有个人抱着三摞快递箱,箱带勒出一道白痕。
我把帽绳拉紧,他把我的手按下去松一格。
近场车没说话,路灯也没说话,我们往学宫过去。
他手指背在我腕上点了一下,节拍落在血管上稳得像鼓。
我把那一下记在手背上,写了一个小点。
阿宁说“后门风稳”,我回“我进”.
学宫后门的刷卡器灯在呼吸,我把通行证贴上去响了一声。
后勤主任站在门里,手里的钥匙串很重。
我说公开钥匙流程,他眼皮抖了一下。
他看着我和他,像在找后台。
我把公证章的照片丢给他,他呼出一口气像被允许了。
他把本子翻到那一页,笔头压到纸上就停住。
我把笔拿过来写了两个字“对表”,字压得很硬。
他点头,门后的走廊拉出一条风,我一脚踏进去。
我走在前头,他在我后面半步,脚跟的节拍像一条线。
我把手背上的“瑾”又描了一笔,墨在皮上更深了一点。
电话震了一下,是陌生号,短信写“零点四十三删库”。
我把“删库”写在白板的角落,角落那块纸微微起毛。
他看见了,把冷备的定时压到前头。
我把定时发布开关拨到第一档,绿点亮了一下就停。
他点头,我点头,我们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