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交流会落幕已半月有余,但那一碗“无名白粥”所带来的震撼,却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所激起的涟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更广阔的的水域中扩散开来。
清虚宗灵膳师林枭之名,不再局限于周边几个宗门,而是随着云霞宗、万兽山弟子以及各方散修的传播,迅速响彻了整个东域修仙界。尤其是“一碗白粥定乾坤”的传奇故事,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那白粥能让人立地顿悟,有人说可洗筋伐髓,更有人说其中蕴含着一丝大道本源之气。
清虚宗山门前,每日前来拜访、求见、甚至是单纯想一睹林枭真容的修士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小宗门的长老、修真世家的家主,使得清虚宗一时间门庭若市,风头无两。宗门上下与有荣焉,对林枭的尊敬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膳阁每月两次的预订,已然成了东域修仙界一场小型的资源争夺战,一份普通的灵膳,往往能在黑市上炒出天价。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枭,却依旧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平静。听竹轩内,他仿佛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每日里不是翻阅古籍,便是尝试用新收集到的各地特色灵材进行烹饪实验。三宗交流会对他而言,更像是一次灵感的激发,让他看到了不同地域食材结合的无限可能。
这一日,他正对着一枚从万兽山交换来的、名为“赤炎朱果”的灵果沉思。此果蕴含极为爆烈的火属性灵力,寻常修士服之极易灼伤经脉,通常需由炼丹师辅以多种寒性药材中和方能入药。林枭却在思考,能否通过特殊的烹饪手法,引导其火灵,使其狂暴化为温和的滋养。
就在这时,宗主与玄玑老祖再次联袂而至,只是这一次,两人的脸色都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不见了往日的轻松。
“林小友,有要事相商。”宗主开门见山,语气沉肃。
林枭放下朱果,请二人入座,沏上两杯清茶:“宗主,老祖,何事如此郑重?”
玄玑老祖没了平日的跳脱,皱着眉头,罕见地叹了口气:“小子,你这次风头出得太大,怕是……惊动了一些不该惊动的人了。”
宗主接过话,低声道:“刚接到传讯,中州‘巡察使’不日将抵达我清虚宗。”
“巡察使?”林枭对这个称谓有些陌生。
宗主解释道:“我等所在,乃天玄大陆东域,修仙资源与道法传承,远不及大陆中心——中州。中州乃是修仙圣地,宗门林立,强者如云。为了监控各方,也为了……选拔人才、收集资源,中州的霸主级势力会定期向四方地域派遣‘巡察使’。这些巡察使权力极大,负责评估各方势力的潜力、资源产出,并拥有推荐弟子进入中州宗门修行的名额。”
玄玑老祖哼了一声,补充道:“说是巡察,实则跟钦差大臣差不多。他们眼界极高,对东域这等‘穷乡僻壤’向来瞧不上眼。往年巡察使前来,无非是走个过场,收取些例行的贡品,偶尔挑走一两个资质绝佳的苗子。但此次,据可靠消息,那位巡察使点名要见识一下你的‘灵膳’。”
林枭目光微动,明白了二人的担忧。中州来使,地位超然,其态度难以预料。若是对灵膳满意,或许是场机缘;但若是不满,或者认为灵膳之道有碍正统丹道,以其身份和实力,只需轻飘飘一句话,就可能给林枭乃至清虚宗带来灭顶之灾。这已非宗门内部的竞争,而是来自更高层次势力的审视。
“看来,这位巡察使是冲着我的粥来的。”林枭笑了笑,神色依旧从容,“不知这位使者,有何偏好或禁忌?”
见林枭如此镇定,宗主和老祖心中稍安。宗主沉吟道:“此次前来的巡察使,据说是中州‘琉璃古宗’的长老,道号‘明心真人’,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中期,甚至后期。琉璃古宗以炼器和水系道法闻名,这位明心真人性格如何,我等并不知晓,只知其眼界极高,极为注重‘规矩’和‘根脚’。”
玄玑老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烦躁道:“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中州那些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尤其看重传承和出身。你小子这身本事来历不明,是他们最忌讳的。万一他刨根问底,或者认为你的灵膳是歪门邪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枭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他既为‘灵膳’而来,我便以灵膳待之。至于根脚来历,我所学,乃天地赐予,灶火相传,何须向人解释?”
他的平静和自信感染了宗主和老祖。玄玑老祖一拍大腿:“好!小子你有种!放心,真要有什么变故,老祖我拼了这条老命,也护你周全!我清虚宗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话虽如此,压力已然落下。整个清虚宗都因为中州巡察使即将到来的消息而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宗门上下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清扫整顿,力求给巡察使留下最好的印象。
五日后,天际传来悠扬的仙乐,一艘通体由琉璃打造、流光溢彩、散发着强大威压的华丽飞舟,缓缓驶入清虚宗地界,悬停在山门上空。飞舟之上,旌旗招展,旗上绣着玄奥的符文,正是中州琉璃古宗的标志。
以清虚宗宗主为首,所有长老、核心弟子,皆身着盛装,早已在山门前恭敬等候。林枭作为特邀人员,也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平静地仰望着那艘彰显着中州繁华与强大的飞舟。
飞舟舱门开启,一名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淡漠如古井水的老者,缓步而出。他身后跟着两名气质不凡的年轻弟子,皆是金丹修为。这老者看似平凡,但周身隐隐与天地相合的气息,却让玄玑老祖都感到一阵心悸——正是元婴后期大修士,明心真人。
“清虚宗宗主玄诚子,率宗门上下,恭迎明心巡察使!”宗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身后众人齐声附和,声震云霄。
明心真人目光淡淡扫过下方众人,在玄玑老祖身上略微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玄诚宗主不必多礼,本座奉命巡察,例行公事而已。”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人群中的林枭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漠然。显然,他已第一时间认出了此行的“目标”。
“这位,便是近来名动东域的灵膳师,林枭小友?”明心真人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枭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晚辈林枭,见过明心前辈。”
明心真人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在宗主的引导下,前往主殿。整个迎接过程,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但那种源自实力和地位差距所带来的无形压力,让所有清虚宗高层都心头沉重。
接下来的几日,明心真人例行公事地查看了清虚宗的库藏、弟子修为、功法传承等,偶尔询问几句,评价皆是“尚可”、“有待提升”,听得宗主等人内心苦笑不已。他绝口不提灵膳之事,但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不安。
直到第三日傍晚,明心真人方才仿佛不经意般对作陪的宗主道:“听闻贵宗的灵膳别有玄妙,明日午时,便请那位林小友,备上一席,让本座见识一番吧。”
该来的,终于来了。
消息传到听竹轩,玄玑老祖立刻赶了过来,神色紧张:“小子,有把握吗?那老家伙看起来不好糊弄!要不要老祖我去库房把压箱底的几样宝贝材料给你弄来?”
林枭正在擦拭一把普通的菜刀,闻言摇头笑道:“老祖放心,晚辈心中有数。食材……我已备好。”
玄玑老祖看他依旧淡定,只好按捺住焦躁,再三叮嘱后离去。
翌日午时,清虚宗迎宾阁最豪华的宴会厅内。明心真人端坐主位,神色平淡。清虚宗宗主、玄玑老祖以及几位核心长老作陪,气氛略显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厅中临时设置的灶台前,那一身布衣的青年身上。
林枭面前的食材,再次让所有知情者倒吸一口凉气!没有珍贵的灵草,没有稀有的妖兽,只有一条还在清水中游弋的、最普通不过的一阶灵鱼“银线鲤”,以及几样常见的葱姜等配料。
“他……他又要做什么?”一位长老忍不住低语。上次是白粥,这次难道就是清蒸鱼?这如何能入得了中州上使的法眼?
明心真人的目光也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