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跃,将执法队弟子们脸上的惊愕照得忽明忽暗。柴房上空那片幽蓝色光网,宛如倒悬的星海,静谧而深邃,散发出微弱却沁人心脾的冷香。
夜风拂过,带起一丝丝凉意,掠过皮肤时竟如细针轻刺,仿佛空气中悬浮着无形的电荷。
寂静被一声冰冷的怒喝打破。人群分开,一名身着玄色长老服、面容阴鸷的中年人排众而出。他手中提着一柄通体乌黑的短柄重锤,锤头铭刻繁复符文,正是柳家专用于强行破除低阶阵法的法器——破阵锤。
来者正是执法长老柳元通。他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柴房木门,声若寒铁:“陈凡!你私设聚灵阵法,意图不明,扰乱我柳家地脉灵气,此乃大罪!按族规,当废其经脉,逐出山门!”
杂役们吓得面色惨白,纷纷后退。他们看向柴房的眼神,混杂着恐惧与一丝不忍。
“吱呀——”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陈凡缓步走出,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他身形略显单薄,但脊梁挺得笔直。
他身后,那片绚烂的蓝色光网迅速黯淡,化作点点星屑,悄然融入夜色。
面对手持凶器的执法长老与一众虎视眈眈的弟子,陈凡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他直视柳元通,不卑不亢地开口:“长老口口声声说我私设阵法,扰乱地脉。可您,真的懂阵吗?”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一个废灵根,一个杂役,竟敢当众质问执法长老?
柳元通怒极反笑:“好个不知死活的孽障!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给我砸!将这邪阵连同这间柴房,一并给我轰成齑粉!”
他一声令下,身边一名心腹弟子立刻会意,双手举起另一柄破阵锤,朝着柴房前一块作为阵眼基石的导灵石环狠狠砸下!
破阵锤裹挟风声,破空如雷。然而,就在锤头即将触及石环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块表面裂开一道细纹的导灵石环骤然亮起!一道比火把亮上百倍的刺目电弧,“啪”地一声,精准击中落下的锤头!
火星四溅,“啊!”那名弟子惨叫一声,只觉得一股狂暴的麻痹之力顺着锤柄涌入双臂,整个人如遭雷击,连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齐齐后退。柳元通瞳孔骤缩,右手微微发麻,虎口已然崩裂渗血。
他死死盯着陈凡,声音干涩:“蓄能反噬……一个废灵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陈凡仿佛未见他眼中的惊涛骇浪,只是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被电弧击碎的石子。他轻轻捻动石屑,淡淡说道:“这不是灵根之力,这是能量守恒。你们柳家的聚灵阵,从地脉中抽取十成灵气,九成逸散浪费,真正被吸收的不足一成。而我,只是把你们浪费掉的每一丝,都用最笨的方法存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一种奇特的韵律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如同心跳与天地共鸣。
一息,两息,三息……就在第三息结束的刹那,陈凡猛地睁开眼,伸出右手食指。
一缕肉眼清晰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气丝线,竟真的从他指尖凝聚而出,在微凉的夜风中微微颤动。
“哥!哥有灵力了!他真的在修行!”人群后方,小豆子激动得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大喊。
这声呐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王铁柱挺身而出,粗着嗓子喊道:“我亲眼所见!陈凡兄弟每夜都在发光,从未懈怠过一天!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废物?”
“是啊是啊!”赵嬷嬷颤巍巍站出,“陈凡教我用新法子发酵面团,不仅馍好吃,还省了三成柴火!若这是邪修,那什么样的才是正道神仙?”
杂役们纷纷低语,目光从同情转为敬佩。
柳元通脸色铁青如锅底,杀机毕露,体内灵力翻涌,正欲强行镇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远处守时阁的铜壶滴漏,发出最后一声清响。
——当!一声悠扬而肃穆的钟声蓦然响起,传遍整个柳家山门。这是柳家每月一次,开启“灵根检测仪”的信号。
陈凡眸光一闪,仿佛早有所待。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打破偏见的机会。
“既然诸位长老和弟子都不信我能修行,空口无凭,不如就用柳家的灵晶碑当场一验,如何?”
他抬脚前行,穿过惊愕的杂役,避开怒目而视的执法弟子,一步步朝着山腰那座被灯笼环绕的高台走去。
“他疯了吗?”有人低声惊呼。“他真敢去碰灵晶碑?那可是要被天雷反噬的!”
山腰高台灯火通明,灵晶碑矗立如圣物,通体晶莹,碑面流转着淡淡的符文光晕。
“站住!检测重地,岂是尔等杂役能靠近的!”守卫弟子厉声呵斥。
柳元通抬手制止,嘴角勾起狰狞冷笑:“让他碰。我倒要看看,是这传了数百年的灵晶碑会坏,还是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会疯。”
在无数道混杂着嘲讽、好奇、担忧的目光注视下,陈凡走到灵晶碑前。他深吸一口气,指尖仍残留着方才灵气涌动的温热。缓缓抬起右手,坚定地按了上去。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意料之中的死寂。
然而,下一刻,碑面最下方本该黯淡无光的“废灵根”区域,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层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银色波纹!
这银波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毫不停留地向上蔓延,轻易冲破“废灵根”与“伪灵根”的界限,掠过“伪灵根”刻度,最终,在代表着“炼气一层初期”的边缘,缓缓停驻。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检测长老手中的玉简“啪”地掉在地上,他指着灵晶碑,嘴唇哆嗦:“灵……灵力总量……堪比炼气一层……但,但灵根属性……无法识别!”
柳元通僵立原地,手中破阵锤垂落,虎口裂血滴在石阶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银色波纹,不仅冲破了废灵根的刻度,更碾碎了他三十年来信奉的规则。
陈凡缓缓收回手,碑上银光渐隐,如同退潮。他转身,迎着柳元通那见鬼般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轻声问道:“现在,谁还说我是废物?”
夜风吹过,柴房的残阵中,最后一缕幽蓝色的光点悄然熄灭。但属于陈凡的光,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