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堂外的石阶上,人声鼎沸。小豆子清脆的嗓音穿透人群的议论,将“三十灵石”、“精神损失费”这些字眼一遍遍地抛向空中,引来阵阵哄笑与惊叹。
陈凡立于喧嚣的中心,神色却异常平静。他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仿佛正抚摸着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温润的触感只存在于想象之中,却足以让他躁动三年的心,沉淀下来。
三十灵石,很多吗?对于曾经的陈凡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他真正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那块玉佩。那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更不是普通的装饰品,那是他踏入此世的唯一信标。
“陈……陈凡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凡转身,看到赵嬷嬷和小豆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方才在堂上的慷慨激昂已经褪去,赵嬷嬷脸上只剩下后怕。
“嬷嬷,你不是麻烦,是功臣。”陈凡的语气温和下来,与方才庭上那个言辞锋利、步步紧逼的讼棍判若两人。他看向小豆子,这小子兴奋得满脸通红,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高光时刻”。
“还有你,豆子。”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干得不错。”得到夸奖,小豆子更是得意:“那是!陈凡哥,咱们今天可是把柳家的脸都按在地上踩了!”
“这不是什么好名声。”陈凡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而且,你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赵嬷嬷和小豆子脸上的笑容同时僵住。
“柳元通是什么人?柳家又是什么样的存在?”陈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寒意,“他们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你觉得他们会乖乖地在三日后把灵石和玉佩送上门来?”
赵嬷嬷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只是一个在柳家厨房干了二十年的杂役,柳家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那……那怎么办?”小豆子也慌了神,“他们不会对我们下手吧?”
“会。”陈凡的回答斩钉截铁,“他们不仅会对我们下手,而且会用比庭上激烈百倍的手段。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要小心。”他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塞到赵嬷嬷手里,“嬷嬷,你先找个亲戚家躲几天,就说回乡探亲。风头过了再回来。”
他又看向小豆子:“你,这几天就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小豆子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与此同时,柳家府邸。“砰!”一只上好的青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柳元通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面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是柳家当代家主,柳问天。“为区区一个赘婿,在仲裁堂上失了仪态,还被人抓住了把柄,元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柳问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元通涨红了脸,躬身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那陈凡……那小畜生实在欺人太甚!”
“所以,孙判官就判了三十灵石?”“是。”柳元通咬牙切齿,“还有那块玉佩,也要一并归还。”
“玉佩……”柳问天撇茶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下,“婉儿怎么说?”
“婉儿还在闭关,冲击筑基中期,尚不知晓此事。父亲,那玉佩乃是婉儿天灵根觉醒的关键之物,绝不能还给那小子!”
“敲诈?”柳问天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当初贪图那玉佩的灵韵,想借此为婉儿的道基添砖加瓦,强行留下此人,何来今日之祸?”
“不过……”柳问天话锋一转,眼中寒意渐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孙判官给了三日期限,这三日,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柳元通精神一振,急忙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柳问天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身:“云梦城西郊,乱葬岗,最近不太平,时有妖兽伤人,死几个流民散修,很正常吧?”
柳元通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图。这是要……杀人灭口!
“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就算有点小聪明,还能翻了天不成?”柳问天背着手,声音如同寒冬的冰凌,“派两个干净利落的族中子弟去做。记住,不要留下任何和柳家有关的痕迹。待他成了乱葬岗里的一具无名尸,那所谓的裁决,不过是一纸空文。”
“是!”柳元通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快意,“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他活不过明天晚上!”
夜色渐深,陈凡和小豆子回到了那间位于柳家最偏僻角落的柴房。小豆子还在为白天的胜利而兴奋,而陈凡却早已将一张简陋的木桌擦拭干净,从床板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套陈旧的、布满了划痕的雕刻工具,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木头。
“陈凡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刻木头?”小豆子不解地问。
陈凡没有回答,他拿起刻刀,目光专注地落在木头上。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随着木屑纷飞,一个微缩的阵法雏形,开始在黑木上缓缓浮现。
他的眼神,比在仲裁堂上对峙柳元通时,还要锐利千百倍。
柳家会善罢甘休吗?当然不会。三十灵石和玉佩,他们一个子儿、一片玉角都不会给。那三日期限,根本不是留给柳家履行裁决的,而是他们动手杀人灭口的最后期限。
陈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很清楚,真正的战斗,根本不在仲裁堂,而是在这三天之内。柳家以为他是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却不知,他们招惹的,是一头蛰伏已久的过江猛龙。
刀锋在木块上划过,发出一阵细微而又充满韵律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三日。对柳家而言,是抹去一个污点的时间。对陈凡而言,却是让柳家明白什么叫作“悔不当初”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