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们修的是命，我修的是规律

第89章 你们修的是命，我修的是规律

九曜峰顶，云海翻腾，一座巨大的云台如悬空岛屿，承载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宗门精英。

论道广场中心，瑶光圣地的大弟子端坐于一方法力所化的莲台之上，周身霞光千道，瑞气万条，他紧闭的双目猛然一颤，眉心处竟有一缕鸿蒙紫气破开虚空，如神龙灌顶般直入其识海。

一时间，天地灵气为之共鸣，道音禅唱响彻云霄。

满场修士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是顿悟！瑶光圣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悟了！”

高台上，须发皆白的悟道子眼中精光一闪，抚着长须，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得意与欣赏，他朗声宣告，声音传遍每一寸角落：“大道垂青，天佑我辈！此子已窥大道之始，心与天合，七日之内，必成金丹！”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艳羡、嫉妒、敬畏的目光尽数汇聚于那莲台之上。

这不仅是一场炼丹论道的胜利，更是对“天赋”与“机缘”最完美的诠释。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广场最偏僻的一角，一个与周遭狂热气氛格格不入的身影却显得异常平静。

陈凡立于一处简陋的竹架前，不疾不徐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磨得光滑的黑檀木板，提笔蘸墨，一笔一划地写下五个大字：实验变量控制表。

他将木板稳稳挂在竹架上，迎着无数或鄙夷或不解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旁苏清影的耳中：“我用三百次失败，换一次成功。”

他的话语淹没在对瑶光圣子的赞美声中，无人理会。

苏清影默默地点了点头，开始协助陈凡搭建一个看起来极为古怪的丹棚。

没有华丽的阵法，没有珍稀的材料，四壁之上，悬挂的竟是标注着繁复刻度的温湿度计、监测灵气压强的罗盘，以及一张密密麻麻的火候刻度图。

她当着周围零星看热闹的修士，开始演示陈凡设计的“可控引气法”。

一根赤铜长管深深刺入地脉，引动地火，但那狂暴的火舌并未直接注入丹炉，而是先通过三层由不同灵矿编织的滤网。

苏清影熟练地操控着机关，精纯后的地火之力如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炉底。

丹炉一侧，一个由齿轮和发条构成的定时翻转机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带动丹炉以一种恒定的速率缓慢转动，确保炉内丹胚均匀受热。

这番操作看得周围修士目瞪口呆，终于有人忍不住哄笑起来：“这是炼丹还是凡间工匠在烧陶？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修仙炼丹，讲求的是天人感应，神识控火，他这般弄些奇技淫巧，是想把大道装进他那破铜管里吗？”

嘲讽声此起彼伏，但人群中，来自神机阁的凌虚子长老却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那套看似简陋却暗合某种规律的装置，他压低声音，与其说是在问身边的弟子，不如说是在自语：“恒温，恒压，均匀受热……摒弃了所有不可控的变数。若……若此法真能稳定复现高阶丹药的炼制过程，那岂非意味着，只要掌握这套方法，人人皆可登堂入室？”

想到这一层，凌虚子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已经不是炼丹术的革新，而是对整个修行体系根基的挑战！

高台上的悟道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对身边一名小道童耳语了几句。

片刻后，那小道童捧着一个精致的香炉，恭恭敬敬地来到陈凡的丹棚前，脆生生地说道：“陈凡师兄，我家师祖见您劳心费神，特赐下‘清心境香’一炉，说能助您凝神静气，更好地感悟丹道。”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苏清影正要道谢，陈凡却抬手拦住了她。

他目光扫过那炉青烟，鼻尖微动，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没有接香炉，而是对一直侍立在侧，浑身隐有电光跳跃的雷童傀儡下令：“取一丝劫雷本源，微量即可，混入其中。”

雷童傀儡木然点头，指尖弹出一缕比发丝还细微的紫色电弧，悄无声息地没入香炉。

下一瞬，异变陡生！

那原本安宁缭绕的青烟猛然暴涨，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烟气中游走穿梭，发出一连串“噼啪”爆响。

轰的一声轻响，整炉香灰炸裂开来，竟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扭曲模糊的符文残迹，一股令人神魂不宁的诡异气息四散开来。

陈凡这才抬眼看向广场众人，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看来，有人怕我们太清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清心境香”里竟暗含扰乱神识的迷魂粉！

悟道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远处一根石柱后，那送香的小道童吓得浑身发抖，他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本纸册，用颤抖的手将刚刚发生的一幕，连同陈凡那句平静却掷地有声的话，一并记录了下来。

时间流转，第五日深夜。

论道广场中央的莲台上，灵气波动骤然变得狂暴。

瑶光圣子全身光芒大放，显然是想凭借顿悟的余韵，强行催动丹胚成型，提前锁定胜局。

悟道子脸上也露出了紧张而期待的神色。

陈凡的丹棚内，他却放下手中的记录笔，抬头望向夜空，又低头看了看那灵压罗盘上疯狂跳动的指针，轻轻摇了摇头，对身旁的苏清影断言：“星位未正，地脉灵潮也未至巅峰。逆势而行，以人力强催天时，必爆。”

他的话音仿佛一道精准的咒语。

仅仅一息之后，广场中心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瑶光圣子的丹炉轰然炸裂，赤红色的火焰混合着毁坏的药力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幸亏高台上的长老们反应迅速，及时开启了护山大阵，才没让那毁灭性的力量波及广场。

莲台上的瑶光圣子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萎靡，脸色惨白如纸。

悟道子脸色铁青，他看着功败垂成的弟子，怒不可遏地厉喝：“心志不坚，急功近利！枉费了这天大的机缘，简直是辱没顿悟之名！”

全场的焦点瞬间从一场即将诞生的奇迹，转移到了一场狼狈的失败上。

而在这片混乱中，陈凡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在他的黑檀木板上，校准了最后一组数据，随后在“失败案例”一栏里，添上了“瑶光圣子”的名字和失败原因。

他轻声对苏清影说：“明天，该收网了。”

第七日黎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海，洒在九曜峰顶时，陈凡走出了丹棚。

他来到那尊从始至终都未曾引人注目的主炉前，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对着炉盖轻轻一拍。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声清越如凤鸣的嗡鸣。

炉盖自行旋开，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缓缓升起。

那丹药通体晶莹剔透，仿佛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丹体之上，竟有九道浑然天成的金色纹路缓缓流转。

当它升至半空，万丈霞光陡然迸发，方圆百里的灵气如同受到无上存在的召唤，疯狂汇聚而来，最终，那丹药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灵鹤，引颈长鸣一声，振翅腾空而去，消失在天际。

九转凝婴丹，丹成化灵！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幕惊得失去了言语，包括高台上的悟道子和凌虚子。

他们看到的不是炼丹，而是一个神迹的诞生。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陈凡缓缓转身，面向数千名修士。

他没有说一句关于丹药的话，而是举起了手中一本厚得像砖块的册子，封面上是四个朴实无华的大字——《炼丹失败日志》。

“你们看到的奇迹，”他的声音穿透了死寂，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是我三百二十七次错误的终点。”

凌虚子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失神地望着陈凡，颤声问道：“道……真的可以被这样一步步拆解出来吗？”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遥远的一座孤峰之巅，一名身着青衣的青鸾女使悄然收回了眺望的目光，她展开手中的一枚传讯玉简，以无比恭敬的语气低声禀报：“圣女，您要寻找的那个答案，似乎……出现了。”

山下的陈凡，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缓缓走到了广场中央。

他没有理会那些惊叹与质疑，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丹药的成功，不是终点，仅仅是验证了方法的可行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凌虚子那张写满求知欲的脸上，“接下来，我会向各位展示，这三百二十七次失败与最后一次成功之间的全部关联。我所求的，并非一人的丹道，而是人人皆可验证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