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打脸要带响

第90章 打脸要带响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凡身后那面巨大的琉璃镜墙嗡然亮起。

它并非寻常铜镜，镜面光滑如水，内部却有灵光流转，赫然是一件由天工商盟巧匠精心打造的法器。

下一刻，无数细密的符文与数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在镜墙之上凝聚成一幅庞大而复杂的图录——三百二十七次炼丹失败全记录。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那不仅仅是简单的文字记录，每一次失败，从丹炉炸裂的精确时辰，到炉温瞬间的毫厘偏差，再到每一味药材投入时哪怕千分之一的重量误差，都被清晰无误地标注出来。

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每一组失败数据的旁边，都附有一条鲜红色的批注，以无可辩驳的逻辑推导出失败的根源，并给出了明确的改进方案。

这面镜墙，与其说是失败的展览，不如说是一座通往成功的、用无数灵石与心血铺就的阶梯。

“诸位请看这一组。”苏清影自陈凡身侧走出，她一身素雅长裙，神情却锐利如刀。

纤纤玉指点向镜墙左下角的一片数据，“这是第二百一十三次尝试，炼制凝元丹时，黄精的投入。按照古法，火候全凭丹师的‘灵觉’。可我们发现，仅仅是早了三息时间，炉温尚差一线，黄精的药性便无法完全激发；而若是晚了三息，其根茎便会开始微不可查地碳化，最终导致整炉丹药灵力驳杂，沦为废丹。”

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丹师的心坎上。

“这三息之差，不是天赋，不是灵觉，而是可以被观测、被记录、被重复验证的计算。三百二十七次失败，为我们标定出了每一个步骤的唯一正确解。”

台下一片死寂。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丹师呆呆地望着那组数据，浑浊的老眼中渐渐涌上水汽，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崩溃：“三息……原来是三息……老夫钻研凝元丹三十年，自诩火候掌控已入化境，却总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三十年……我三十年的经验，原来……全都是错的……”

话音未落，他竟老泪纵横，当场泣不成声。

他的悲泣仿佛一道导火索，引爆了人群中压抑的情绪。

无数丹师望着那面镜墙，表情从最初的质疑，变为震惊，再到此刻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他们毕生引以为傲的经验、传承与“感觉”，在这些冰冷而精确的数字面前，显得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一派胡言！简直是妖言惑众！”一声雷鸣般的暴喝骤然炸响。

悟道子怒极反笑，他长袍鼓荡，须发戟张，一步踏出，一股磅礴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只见他单手掐诀，一枚通体流淌着金色道蕴的古朴大印从其天灵盖冲出，悬于头顶。

大印之上，一个玄奥的“悟”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普照世间的柔和金光。

“悟字金印！是悟道子长老的本命法宝！”有人惊呼出声。

那金光并非凡物，其中蕴含着悟道子对丹道的毕生感悟。

光芒所及之处，不少心智不坚的年轻弟子眼神瞬间变得迷离，他们脸上露出痴迷之色，竟像是陷入了某种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周身灵气开始无意识地流转。

这正是悟道子威震玄阳宗的手段，以自身大道强行引动他人感悟，既是恩赐，也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展示。

“尔等凡夫，以为凭借些许奇技淫巧，便能窥探天道万一？真正的丹道，乃天心与人心的交感，是灵光一现的顿悟，岂是尔等用算筹可以衡量的？”悟道子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让那些陷入顿悟的弟子表情愈发虔诚。

然而，面对这几乎扭转局势的雷霆一击，陈凡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不退反进，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暗星辉的铁片，屈指一弹。

那枚特制的星铁片悄无声息地嵌入地面早已刻画好的阵纹节点之中。

“嗡——”一声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以陈凡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悬于高空的“悟字金印”所散发的金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搅动，骤然闪烁不定，明灭交加。

那些沉浸在“顿悟”中的年轻弟子，脸上的虔诚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极致的痛苦。

他们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更有甚者，当场口鼻溢血，从那虚假的玄妙境界中狼狈地跌回现实。

“共振干扰法阵，专门用来破解此类强行灌输的伪神念。”陈凡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所谓的顿悟，不过是被外力强行扭曲的精神幻觉。一旦外力撤销，你们不但一无所得，神魂还会因此受损。”

“你……你竟敢毁我道法！”悟道子气得浑身发抖，头顶的金印光芒黯淡，显然也遭到了反噬。

陈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与怜悯。

夜色深沉，丹棚内的灯火依旧通明。

一道瘦小的身影借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潜入丹棚，他的目标明确，正是那份摆放在桌案上的“实验进度总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时，一只手凭空出现，稳稳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啊！”小道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一看，正是白日里那个颠覆了他所有认知的身影。

他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陈……陈丹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师尊说，你们这些离经叛道之徒，必遭天谴，让我来偷走罪证……可……可是我看了那面镜墙，我知道您才是对的！我真的知道！”

陈凡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将少年扶起，非但没有责备，反而从旁边拿起一本早已誊抄完毕、装订整齐的手册递了过去。

封面上，写着《基础炼丹流程手册·第一版》。

“真正的道，从来不需要靠恐惧和神秘来守护。”陈凡的声音温和却坚定，“这本手册记录了最基础的验证方法，拿去吧。以后想学，不必再躲在茅房里偷偷背诵，可以光明正大地学。”

小道童颤抖着接过手册，像是接过了整个世界的希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后不久，白露儿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她递上一份最新的密报，神情凝重：“吕万财死后，玄阳宗内部的权力倾轧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剧烈。悟道子这一脉因为论道碑前的惨败，已经被宗主一系彻底边缘化。现在麻烦的是，吕氏的残余势力正在暗中联络‘七世家’，他们准备借你‘离经叛道、颠覆道统’的名义，将你和天工商盟一同定为修行界的公敌，发动围剿。”

陈凡接过密报，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公敌？他们想借舆论公审我？很好，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公审’。”

翌日，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以云梦城为中心，向整个修行界扩散开来。

天工商盟陈凡宣布，将开设“天工讲席”，每月初一，在云梦城外的无主荒地设坛授业。

授业内容，不仅限于标准化的炼丹术，更包括“阵法拓扑学入门”、“常见灵材的化学反应列表”，乃至骇人听闻的“修行世界能量守恒基础模型”。

而讲席的报名资格，更是引爆了所有底层修士的狂热——报名者，只需缴纳一枚毫无用处的废灵石即可。

此举的目标昭然若揭，他要收的，是那些被各大宗门断定为修行无望的“废灵根”者。

消息传出，一夜之间，无数被困在炼气初阶数十年不得寸进的散修，无数被世家宗门鄙夷的旁门子弟，纷纷收拾行囊，不眠不休地朝着云梦城的方向汇聚而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暗流，在修行界的底层疯狂涌动。

天剑门深处，一间静室内，悟道子听着门人的汇报，气得脸色铁青，他手中的青瓷茶盏“砰”地一声被捏得粉碎。

茶水混着瓷片与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竖子……竖子欺人太甚！他这是要掘我等道统的根基啊！”他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沸腾，声音嘶哑而怨毒，“此子不除，大道必亡！”

静室之外，夜风微凉。

一道身着紫袍的神秘身影静静地立在檐角，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遥望着云梦城的方向，藏在袖中的右手手心，一枚精致无比、仿佛由人心雕琢而成的印记，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