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谁给你的资格代表我？

第93章 谁给你的资格代表我？

寒意顺着风的轨迹，从云梦城郊一路蔓延至青崖地宫深处。

苏清影的身影踉跄着冲入地宫时，肩头的夜行衣已被一道凌厉的劲气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附着着一层诡异的墨绿色毒素。

她将一个油纸包重重拍在陈凡面前的石桌上，气息急促：“坛主，那地方有问题！”

不等陈凡开口，一旁的雷童已一步上前，小小的手掌贴上她的后心，一道微弱却精纯至极的劫雷本源之力游走全身，将那股阴毒的毒素缓缓逼出，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陈凡的目光却早已被那油纸包吸引。

他没有先去管苏清影的伤势，因为他知道，能让她这位天工首席行走如此狼狈的，绝非寻常宵小。

他解开纸包，一股刺鼻又带着一丝奇异甜香的药草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几株被碾碎的药材残渣和一些丹药粉末。

他捻起一撮粉末，置于鼻尖轻嗅，随即又用指尖沾染少许，灵力微吐，细细感知。

片刻之后，他眼中的平静化为一片冰冷的嘲弄。

“幻心藤粉……”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他们甚至都懒得用更隐蔽的手段。”

“幻心藤？”苏清影调息完毕，脸色依旧苍白，“那不是禁药吗？能短暂刺激神识，造成灵觉敏锐的假象，但长期服用会损伤神魂根基。”

“何止是损伤根基。”陈凡冷笑一声，将粉末洒在桌上，“这不是炼丹教学，这是在系统性地废掉北域所有散修的根骨！用幻心藤制造修行速度加快的错觉，让他们对这种‘进步’产生依赖，等到丹毒反噬，神仙难救。让人觉得自己在飞速进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骗局。”

他的话音未落，地宫的另一处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浮现。

无面翁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具转向陈凡，沙哑的声音响起：“属下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随着他的叙述，一幅更为阴险的画卷徐徐展开。

他以秘术“影丝傀儡术”操控了一名刚刚被灭口的伪分坛工匠尸体，潜入了地窖深处。

那地窖防卫森严，布满了恶毒的机关，显然藏着真正的秘密。

傀儡尸体在密室中寻到了一本用妖兽皮制成的账本。

“账本上记载，伪分坛的全部收益，每月要上缴三成给一个名为‘紫阙’的神秘组织，以换取一种叫做‘傀心印’的庇护。”无面翁的声音顿了顿，“就在傀儡翻到这一页时，它心口被预设的禁制引爆，一道黑气遁走。血娘子虽及时出手，却也只截下了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话音刚落，血娘子妖娆的身影从另一侧走出，她掌心托着一团微弱的黑气，其中隐约可见一个扭曲挣扎的虚影。

陈凡眼中寒芒一闪：“雷童，助我。”

他双手迅速结印，一座刻满了复杂符文的“阴脉导引阵”在地面亮起。

雷童会意，将一缕精纯的劫雷本源注入阵眼。

那缕残魂被投入阵中，劫雷之力瞬间将其最后的执念与记忆强行剥离、重现。

光影扭曲，一幅短暂的画面在阵法上空浮现。

画面中，一座被紫气笼罩的高台上，一名头戴紫金冠、面容模糊的老者端坐着。

他将一枚指甲盖大小，刻着古朴“工造”二字的金属残片，交给了跪伏在地的伪分坛坛主。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画面中回响，仿佛穿透了时空。

“让他讲，让他忙，让他把天工的旗号插遍北境的每一个角落。等天下人都觉得‘天工之术’不过是这种货色时，他的道，就彻底断了。”

画面到此戛然而生，残魂彻底消散。

地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工造”残片，她认得，那是天工传承信物的一部分，当年吕万财叛逃时带走的！

陈凡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风暴将至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吕万财死后，我还以为他们会蛰伏一段时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没想到，这位玄阳宗的太上长老，竟敢亲自下场了……藏得可真深啊。”

紫阙，傀心印，玄阳宗。

一条完整的线索链，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们不为谋财，不为夺宝，只为从根基上，彻底摧毁“天工”二字在世人心中的分量。

“坛主，我立刻召集人手，今夜就踏平那处伪分坛！”阿岩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魁梧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不。”陈凡缓缓摇头，他站起身，目光穿透地宫的穹顶，仿佛看到了云梦城东那座灯火通明的虚假殿堂。

“毁掉它太容易了，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想用赝品来定义天工，那我就让整个北境的修士都看看，什么才是真品。”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自信。

“传我命令。”陈凡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中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清影、阿岩，随我亲往。无面翁，封锁周边，不许任何人进出。血娘子，你负责清理掉所有暗哨。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戮，更不是破坏。”

夜色如墨，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潜入了伪分坛。

陈凡绕过了所有守卫，直接来到了那座足以容纳千人的巨大讲堂前。

他没有闯入，只是静静地站着。

“阿岩。”他淡淡开口。

阿岩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数以百计的巨大袋子，里面装满了细腻如雪的特殊白灰。

他以内力催动，漫天白灰如同一场无声的暴雪，均匀而平整地覆盖了整个讲堂前的巨大广场，将青石地面化作一片纯白无瑕的画布。

随后，陈凡迈步走上这片白色的广场。

他手中出现了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点点星芒的星铁长针。

他对苏清影道：“把我们内部最精密的‘炼丹误差对照总表’与‘三阶以下丹药温度控制曲线图’背出来。”

苏清影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眼中亮起一丝震撼的光芒。

这些图表是天工内部的不传之秘，其价值无可估量！

陈凡没有解释，他只是引动灵力，手中的星铁针尖在白灰地面上开始游走。

随着苏清影的背诵，一排排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号、一条条精确到毫厘的曲线，开始在那片巨大的白色画布上浮现。

他刻下的不是字，是知识的壁垒，是凡人与大师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明日日出之时，”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要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用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什么叫真正的天工开物，什么，又叫狗皮膏药。”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天际那片被玄阳宗护山大阵映照得始终紫气缭绕的山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们想用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来毁我名声？那我就用你们搭好的台子，给整个北境，上一堂真正的公开课。”

夜风卷起他衣袍的下摆，广场上，那片由无数精密图表构成的白色阵图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像是一面镜子，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天边，最深沉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一线微光，即将撕裂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