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别惹会算账的男人
血色封泥在烛火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沉,那是一种混杂了灵力与鲜血的特殊封印,一旦强行开启,急报便会自毁。
陈凡接过那薄薄的兽皮卷,指尖触及之处,一股刺骨的寒意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直冲神识。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灵力微吐,精准地切开了封印的薄弱节点。
兽皮卷展开,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书写者正在被追杀。
北境青木药站,一个由青崖山设立在边境用以救济凡人、监控动向的前哨,被血洗了。
唯一的幸存者,正是送出这份急报的弟子阿岩。
他在信中泣血写道,截获了一支伪装成难民的车队,车上满载三百坛所谓的“清瘴散”原浆,准备运往腹地。
半个时辰后,阿岩本人带着一身血污和伤口,踉跄着被抬进了青崖山的地宫。
他护送着一辆符车,车上正是那三百坛散发着草药清香,却又透着一丝诡异气息的原浆。
苏清影立刻上前,她戴着特制的琉璃手套,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坛封泥。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但她秀眉紧蹙,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对,这味道不对!”她取出一根银针探入粘稠的药浆,银针抽出时并无异样。
但她没有放弃,而是取了一滴原浆,滴在特制的试炼石上。
只见那滴青绿色的药浆迅速渗透,试炼石上浮现出一缕缕比发丝还细的黑色纹路,如同毒蛇般蔓延,最终汇聚成一个狰狞的符文。
“是闭脉藤汁!”苏清影的声音因惊骇而颤抖,“分量极少,手法高明到能骗过所有常规检测!寻常修士少量服用只会觉得灵力运转略有滞涩,但长期服用,灵根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永久萎缩,最终沦为废人!”
三百坛,足以废掉一个中等宗门的核心弟子!
陈凡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没有去看那三百坛毒药,而是让雷童取来一滴药液,小心翼翼地滴入一座早已准备好的“共振铭刻阵”中。
阵法亮起微光,一圈圈复杂的能量波纹荡漾开来,如同水面的涟漪。
陈凡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波纹的形态,他的神识在飞速运转,与脑海中一本古籍的内容进行比对。
片刻之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其中已是一片彻骨的寒意。
那能量波纹的结构,与他从《工造之道·卷贰》残篇中看到的“锁灵基阵”核心结构,完全吻合。
那是一种极其阴毒的阵法,专门用来破坏灵根基盘,使其无法承载更高层次的灵力,从而变成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容器”。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姬如月,声音低沉而清晰:“他们不是想娶你,是想让你变成一个听话的,只能不断接纳他们灌输力量,却永远无法反抗的容器。”
姬如月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比苏清影还要苍白。
“无面翁,”陈凡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调出‘七世家暗线图’的最新版本,我要赵家近三个月所有的灵石流向,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最不起眼的。”
幽暗的角落里,无面翁的身影浮现,他面前的光幕上,无数条代表资金流动的光线交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
他十指如飞,迅速筛选着海量信息。
很快,一条毫不起眼的细线被他放大。
“找到了。每月初九,都有一笔数额完全相同的巨额灵石,从赵家的隐秘账户流入玄甲商行名下的西仓。但奇怪的是,卷宗显示,这个西仓三年前因一场大火早已废弃。”
“废弃的仓库,最适合做见不得光的生意。”陈凡冷笑。
当夜,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顺着护城河的暗流,向西仓的方向潜去。
那是一具溺亡船夫的尸体,被无面翁用秘法操控着。
尸体在冰冷的河底摸索前进,最终在一处布满淤泥的石壁上,摸到了一道隐秘的水下闸门。
门缝里,隐约透出炼制药剂的火光和闷响。
这里竟是一座庞大的地下炼药坊!
尸体刚想通过体内的子蛊将信息传回,一股毁灭性的力量陡然从它体内爆发,蛊毒瞬间失控。
在被烈焰般的毒力化为焦炭前,它僵硬的指尖凭着最后的执念,在水底的泥沙上奋力划下了一个字。
一个残缺的,“赵”字。
消息传回,已是足够。
第二日清晨,青崖山讲席广场中央,一张巨大的图卷被悬挂起来,上面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的脉络,正是陈凡连夜绘制的“赵氏药链剖面图”。
陈凡站在图前,声音通过灵力传遍整个广场:“一坛清瘴散,市面正品成本不过五十灵石。赵家经由玄甲商行标价三百,这多出来的两百五十灵石去了哪里?”
他手指在图上一划,一条条红线触目惊心:“其中一百,用于收买瑶光宗部分长老,换取他们对联姻的默许和支持。五十,用于豢养见不得光的影武骑,处理像北境药站这样碍事的钉子。另外一百,则源源不断地资助着一个伪装成民间工匠组织的‘伪天工分坛’,专门研发‘锁灵基阵’这样的阴毒阵法!”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内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凡环视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以为赵天雄是在为儿子追妻?不,他是在做一笔生意!一笔把圣女当成可以随意改造的商品,把人心和信任当成可以随意丢弃的耗材的生意!”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
当晚,阿岩亲率新成立的稽查处,如幽灵般突袭了西仓外围。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毁坏一砖一瓦,只是用特制的“磁星砂喷雾”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所有准备离港的运输符车。
每一粒星砂,都是一枚微型“灵压记录符”的载体。
三日后,海量的数据回传至青崖山。
符车所经之处,资金流向,交接人员,所有暗账都被一一揭开。
赵家通过这个废弃的西仓,在短短数月内洗白的灵石高达千万,而资金的最终流向,竟赫然包括三位在宗门内德高望重的瑶光执事长老。
姬如月看着光幕上那三个熟悉的名字,脸上露出一抹夹杂着悲哀的冷笑:“他们哪里是反对联姻,他们是都想当新圣女的爹。”
地宫深处,陈凡将所有证据,包括资金流向图、毒药分析、阵法拓片,全数封入了七枚特制的“因果玉简”之中。
这种玉简一旦被捏碎,其中封存的信息便会以神念烙印的方式,强制性地呈现在方圆百里所有修士的脑海中。
他将其中六枚,分别寄往九曜峰的论道会、中立的天剑门、宗门内的瑶光监察堂,以及其余六大世家。
在最后一枚即将送往赵家的玉简上,他只留下了一行字:“若三日内无人问责,我便亲自登门,送赵家一坛‘真材实料’的清瘴散。”
同一时刻,远在紫阙城的赵家府邸灯火通明。
赵天雄看着密探传回的关于青崖山广场演讲的情报,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碎了面前的三张紫檀木案几。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怒吼声震得整个主宅都在嗡鸣。
而青崖山上,夜风清冷。
姬如月站在药棚的屋顶上,遥遥望着紫阙城方向那隐约可见的火光,轻声问道:“凡哥,你说他们会怕吗?”
陈凡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走了上来,递给她,目光深邃如夜。
“他们不怕丢钱,甚至不怕死人。”他平静地说道,“他们怕的是账被算清。这个世上,人最恐惧的,从来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那个比他自己更懂他生意的对手。”
夜空中,流云飞转,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正在那七枚小小的玉简中,悄然酝酿。
遥远的九曜峰之巅,议事殿的钟声,似乎已经做好了被敲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