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你笑我娶科学,我笑你看不穿
晨雾还未消散时,青崖谷的石板路上已经被踩出了薄霜。
陈凡站在谷口,看着理碑下那圈晃动的人影,就像被春风吹醒的芽苞——小丫头举着火把的手还在颤抖,刻刀却稳稳地扎进碑身;铁匠老张的锤子敲得叮当响,每一下都比打制农具时轻三分,生怕惊扰了碑上刚刻好的“火候稳”三个字。
“凡哥!”花婆婆提着竹篮从晨雾里钻了出来,篮底露出几株带露的紫灵草,“我家那口子昨儿托梦,说他在底下看着我刻木符呢。”她踮起脚把一枚刻着简易阵图的枣木符挂在碑角,木符撞在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以前总嫌我信那些情蛊歪门邪道,如今倒说我跟着你学本事,比守着他的牌位还踏实。”
陈凡弯腰帮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银发:“婆婆的木符刻得真好,这阵图能聚集三分生气,夜里走山路不会招来阴寒之气。”
“那是!”花婆婆拍着竹篮笑道,“我跟隔壁王婶学了三宿,她儿子在你那丹房当学徒,说这叫‘基础聚灵阵简化版’。”她转身往谷里走去,竹篮撞着腿肚子,“我去给学堂送点草药,听说今儿要教辨别丹草的寒热属性呢。”
头顶忽然有凉意袭来,灵曦的小剑从陈凡袖中窜出,悬浮在他眉前三寸处,剑身映着理碑上的新刻字迹:“这些愚民倒是会找寄托。”器灵的声音像淬了冰碴子,“不过是块刻字的石头,也值得他们大早起来献殷勤?”
陈凡伸手接住剑身,指腹擦过冰凉的剑脊:“不是石头,是他们自己刻下的底气。”他望着碑下那个正把“爱要像锻铁”几个字描红的小丫头,“从前他们信情蛊、信宿命,现在信自己算得出火候,量得准真心。”
“酸腐。”灵曦的剑身微微发烫,却没再反驳,“炼丹房那疯女人又在砸东西了,你不去管管?”
话音未落,炼丹房方向传来“当啷”一声脆响。
陈凡抬眼便看见苏清影攥着半块实验册残页冲了出来,发梢还沾着丹炉的黑灰,脸蛋红得像刚出炉的火阳果:“陈凡!你连梦里的温度都要测?那要是有人真心对你好呢?你也拿尺子量?”她把一瓶定神露重重砸在石桌上,琉璃瓶底在青石板上磕出白印,“我昨儿翻你那些破数据,说什么‘血清素分泌峰值在晨时三刻’,‘多巴胺浓度与相处时长呈正相关’——感情是能算的吗?”
陈凡正蹲在丹炉前调整地火铜管,闻言头也不抬:“真心不是虚的。”他用竹夹夹起一片淬了灵液的丹叶,“但控温的时候,真心代替不了火候;辨药的时候,真心分不出赤焰草和寒星花。你若真关心我......”他把丹叶轻轻放进炉口,“不如帮我算算这炉凝神丹的最佳出丹率——地火温度387度,灵液配比1:3.7,你说该压炉柱三次还是四次?”
苏清影的嘴张成O型,手指戳向他后背:“你!你这人根本不懂......”话没说完又泄了气,蹲下来扒拉他的计算稿,发顶翘起的呆毛跟着晃动,“三次。压三次的话,丹纹能多凝一道。”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淬了灵玉,“不过得加半滴玄冰露!上次炸炉就是因为没算到火脉波动......”
陈凡笑着把玄冰露瓶推给她:“去拿量杯。”
“谁要帮你!”苏清影红着脸跳了起来,却还是颠颠跑向丹柜,发梢的黑灰被风卷起来,落在陈凡肩头。
谷口高崖传来衣袂破空声。
陈凡抬头,正看见姬如月立在崖边,月白广袖被山风卷起,像片不肯落下的云。
她手中捏着半片烧焦的密信,指尖微微发颤,却在看见陈凡时迅速收敛了情绪,转身往谷里走去,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瑶光的信?”陈凡迎了上去。
姬如月将残信碾成齑粉,任山风卷走:“长老会要我三个月后归位,说什么‘圣女归位大典’。”她冷笑时眼尾微挑,倒比平日多了几分人气,“他们当圣女是供在坛上的泥胎?我偏要让他们看看......”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时露出密密麻麻的小字,“这是我这月跑遍南岭画的民生图,十七处缺水村落,九座废弃灵田,还有......”她的指尖停在某处,“青崖谷往南八十里,有处地脉断裂带。”
陈凡扫过帛书上的标记:“你想?”
“真正的权柄不在圣坛。”姬如月将帛书郑重塞进他手里,“在百姓的碗里,在能引活水的渠里,在能种出灵谷的田里。”她转身时广袖扫过他手背,“百工学堂的事,我让义盟弟子去各村传信了。要教人,便教得彻底些。”
太阳爬上东山时,理碑前的空地上已经挤了百来号人。
陈凡站在碑下的石台上,炭笔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能量转化图:“修炼不是吞灵草、喝灵液这么简单。你们看,地脉里的灵气是活水,修士吸收灵气如同引水灌田——”他画了条弯曲的线,“但田地若只进不出,迟早会涝。”他又画了个箭头,“所以我们要学会用阵法反哺,把修炼时溢出的灵气导回地脉,这样地脉养人,人养地脉......”
“凡哥!”台下突然响起苍老的声音。
陈凡抬头,看见张老汉柱着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腰间还系着做饭的围裙,“我家灶台总漏火,能不能也按你说的‘节点闭合’修?”
人群哄笑起来。
张老汉涨红了脸:“笑啥!凡哥说过,道理不分大小!”
陈凡弯腰捡起他脚边的炭块,在能量图旁画了个灶台的简笔:“当然能。灶台漏火是因为灵纹节点没闭合,就像水渠有缺口——”他画了几个小点,“把这三个节点用细铜丝连起来,火就不会乱跑了。”
张老汉掏出皱巴巴的纸和笔:“凡哥你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我也记!”
“给我看看!”
台下乱作一团,有拿碎瓷片在地上画的,有借小丫头的火把照明抄图的。
陈凡望着这些攒动的后脑勺,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学生们挤在黑板前抄公式的模样——那时他总嫌吵,现在却觉得这吵闹比任何仙乐都好听。
月亮升至中天时,陈凡跟着张老汉摸黑进了村。
老灶台蹲在堂屋角落,砖缝里还渗着焦黑的火痕。
陈凡打着火折子,借微光查看灵纹走向:“张叔,您这灵纹是照着‘聚火阵’刻的?”
“可不是!”张老汉搬来矮凳,“我家那口子活着时学的,说是能省灵炭。谁知道刻歪了,倒成了漏火的窟窿。”
陈凡用细铜丝沿着灵纹重新排布:“聚火阵要闭合循环,您这儿少了个回纹。”他将最后一截铜丝按进砖缝,“试试?”
张老汉划亮火折子,凑到灶口。
蓝色的火苗“轰”地窜了起来,稳稳裹住锅底,没有半星漏到砖缝外。
他抹了把脸,胡子上沾着泪:“三十年了......我家那口子走后,这灶台就没这么顺当过。”他转身从米缸里摸出个布包,“凡哥,这是今年新收的糙米,您拿着......”
“使不得。”陈凡按住他的手,“百工学堂的规矩,教本事不收礼。”
“那我就当交学费!”张老汉硬把布包塞进他怀里,“我明儿就让小孙子去学堂,跟着你学算火候!”
归途中,灵曦的小剑从袖中钻了出来,剑身映着理碑方向:“理碑底下的名字,今天多了三十七个。”器灵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晨时到现在,男女老少排着队刻名字,连隔壁山坳的猎户都翻山过来了。”
陈凡仰头望向山巅。
月光下,理碑像座缀满星子的塔,新刻的小字从碑底往上爬,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力透石背,每一笔都带着温度。
他摸了摸怀里的糙米布包,轻声道:“他们不是信我,是信自己能活得明白一点。”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落叶。
陈凡脚步微顿,眼角瞥见林梢黑影一闪——是昨夜那个黑袍客。
对方立在老槐树上,斗笠边缘垂下的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袖中玉简微微发亮,似在记录什么。
“要追吗?”灵曦剑身一振。
陈凡摇头:“他既然不想暴露,便由他记。”他望着黑袍客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能被人当成‘人道之基’研究,总比被当成废物赘婿踩在脚下好。”
夜风送来若有若无的焦土味。
陈凡皱眉抬头,南边天际线浮着层暗黄的云,像被火烤过的绢帛。
他想起姬如月的民生图上,那十七处被红笔圈起的缺水村落——或许,该让苏清影调几炉“雨霖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