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竟把情爱当药材析?
炉中幻丝最后一颤刚落,陈凡的指尖已精准扣住坩埚边缘。
他袖口沾着的幻丝碎光还未散尽,人已半跪到丹炉前——这具曾被柳家骂作"废柴"的躯体,此刻因专注绷成了弓弦。
"寒髓粉。"他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实验室调试仪器时的笃定。
苏清影早攥着青瓷瓶候在侧,闻言立刻倾下,雪色粉末如细沙坠入丹炉,与幻丝残质碰撞出幽蓝火星。
陈凡屈指弹向炉壁,三记脆响后,炉温表的水银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雷击木灰。"这次是灵曦。
器灵化作三寸小剑悬浮在丹炉上方,剑脊轻震,木屑状的深灰便簌簌落进炉口。
陈凡抬腕看了眼自制的沙漏,沙粒刚漏过三分之一时,他突然旋身抓起案上的青铜分馏管,"分馏凝华法启动。"
丹炉内的光影开始诡谲变幻。
原本纠缠的紫雾先是凝成螺旋,接着如被无形之手拉扯,分出七道不同颜色的光带。
苏清影的丹火眼在此时自动开启,她瞳孔里映出的分明是——红雾中裹着银线,金线缠着黑丝,像极了她上次炼"同心丹"时失败的药浆分层。
"成了。"陈凡突然直起腰。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丹炉顶部的冷凝槽里,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猩红结晶正缓缓转动,表面浮着细密的裂纹,像极了被冻裂的血珠。
陈凡托起玉盘,结晶在他掌心折射出刺目的光:"这就是幽昙'情蛊'的核心。"他指尖轻点结晶,裂纹中渗出一缕淡粉雾气,"取万人执念熬炼脑髓神魂,混合血清素与多巴胺残渣。"他抬头看向四周屏气凝神的散修们,"说白了,是用别人的痛苦熬的汤药。"
"所以那些'情深不寿'的传说......"苏清影的丹炉突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她瞪圆了眼,"都是被她炼蛊害的?"
"凡哥......"
稚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小账童攥着衣角挤到前面,他的手在发抖,指缝里露出半张泛黄纸页:"这是我爹藏的'情蛊采购清单'......他说买三份是给大哥治'单相思'......"
陈凡接过纸页的瞬间,掌心被纸角划了道细痕。
密密麻麻的名字从纸页里爬出来——有他在青崖谷教过的铁匠老张,有总给他送山货的猎户阿贵,甚至还有三个月前求他改丹方的王寡妇。
最底下一行小字刺得他眼疼:"童氏药行,每月供活人心头血三碗。"
"她不是救人。"陈凡的声音突然低了,像实验室里冷却的金属,"是在贩卖执念。
让人越爱越痛,越痛越依赖。"他捏着纸页走向丹炉,火舌舔过纸角的刹那,人群里传来一声呜咽——是王寡妇。
她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怪不得......怪不得我总梦见亡夫说'再疼些才够爱'......"
"今日起。"陈凡将最后半张清单投入炉中,火星溅在他眉骨上,"青崖禁售一切'情类丹药'。
违者......"他扫过人群里几个缩脖子的药商,"逐出山谷。"
山风突然卷起雪粒。
幽昙站在三十里外的冰崖上,指尖掐进掌心。
她胸前的青铜心灯盏剧烈摇晃,灯油泼在衣襟上,烫出焦黑的洞——那是她用三百对情侣的骨血祭炼的本命法器。
此刻灯芯上的火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每弱一分,她就听见千万道情丝断裂的声响。
"你竟把情爱当药材析?!"她的尖叫震落崖边积雪,万魂幡在身后猎猎展开,幡面上的人脸全都咧开嘴,露出和她一样扭曲的笑,"情是天道!
是轮回!
是......"
"是你养的蛊。"
陈凡的声音突然在她识海里炸响。
幽昙瞳孔骤缩——不知何时,青崖谷中央的理碑正泛着金光,铭文如活物般顺着地脉爬来,每一道都像烧红的铁钎,在她的情蛊烙印上刺出血洞。
"情可测,爱可析,执念可解。"理碑的轰鸣混着陈凡的声音,"若你不愿再痛,请来青崖,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放肆!"幽昙咬破舌尖,鲜血喷在万魂幡上。
幡面骤然膨胀十倍,千万道灰雾如毒蛇窜向青崖谷——那是她用百年时间种下的情感烙印,只要引爆,谷里所有人都会在爱而不得的剧痛中疯癫。
但灰雾刚触到谷口,就撞上了一道青光。
灵曦的本体浮在半空,剑身上的铭文与理碑共鸣,竟凝成实质的"理剑结界"。
她剑尖挑起一缕灰雾,剑气绞碎的瞬间,灰雾里传出婴儿的啼哭、老妇的叹息、少年的哽咽——全是被幽昙囚禁的执念。
"你以为情是力量?"灵曦的声音冷得像古剑出鞘,"上古大能早告诉你——情若失控,便是魔根。
陈凡不否认情,只是不让情主宰理智。"她突然旋身,剑尖直指幽昙所在的方向,"幽昙,你输的不是阵法,是你把自己活成了蛊。"
万魂幡发出垂死的尖啸。
幽昙喷出一口黑血,幡面崩裂数角,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她亲手写下的"情誓"。
她踉跄后退,突然望见青崖谷方向:理碑下不知何时围了一圈人,有老头握着刻刀,有妇人抱着孩子,他们正往碑底刻字,一笔一画,比她当年刻情蛊阵图还认真。
"我愿清醒地爱。"
"我不怕孤独,只怕盲目。"
"凡哥教我算丹方火候,比念百遍'爱无悔'有用。"
幽昙突然笑了。
她笑得弯下腰,黑血滴在雪地上,开出妖异的花:"好一个'与真理同行'......"她抬起头,泪水混着血珠往下淌,"可你终究......不会有一个人,为你流泪。"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被风吹散的灰,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与此同时,青崖谷外的老槐树上,黑袍客取下斗笠。
他望着谷中那座泛着金光的理碑,又看向正蹲在丹炉前记录数据的陈凡,喉结动了动:"他立的不是婚约,是'人道'之基......"他重新戴上斗笠,转身时衣摆扫落枝头积雪,"此子,不可杀,当为师。"
晨雾未散。
青崖谷的晨钟比往日早响了半个时辰。
昨夜"情噬阵"虽破,但理碑下还亮着几盏灯——有个小丫头举着火把,正踮脚往碑上刻字,她旁边的铁匠老张握着锤子,嘴里念叨:"凡哥说,爱要像锻铁,得先知道火候......"
陈凡站在谷口,望着逐渐亮起的灯火。
他摸了摸怀里的猩红结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时,苏清影抱着一摞丹方冲他笑:"昨晚想通了!
'同心丹'的失败不是因为火候,是没算清血清素和多巴胺的比例!"
灵曦的小剑从他袖中钻出来,戳了戳他手腕:"理碑的铭文该更新了。"
陈凡低头,看见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脚印,正从理碑方向延伸过来。
他弯腰捡起脚印旁的半块木炭,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凡哥,我想学算丹方,不想再为'爱'发疯。"
山风卷起晨雾,露出谷外连绵的青山。
陈凡望着那片被理碑金光染亮的天际线,忽然笑了——这笑不像往日的冷静,倒像前世实验室里,终于看见实验数据吻合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