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时间又过去两年。

楚瑜已经在伦敦站稳脚跟，成为一家知名科技公司的项目主管。生活充实而平静，只是偶尔在雨夜，他会站在公寓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出神。

一个寻常的周五下午，楚渝收到一封来自国内的邮件。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主题只有一个字：“对不起。”

警惕地点开，内容很简短：

“楚同学，如果你还记得我，能否见一面？我在伦敦。有些事情，我想当面告诉你。关于纪年。——周景宸”

楚渝的第一反应是删除拉黑。周景宸这个名字代表着他最想忘记的那段过去。但犹豫片刻，他还是回复了：“时间地点？”

见面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楚渝提前到达，选了靠窗的位置，心情复杂地搅拌着咖啡。

周景宸准时出现。楚渝几乎认不出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精英模样，他瘦了很多，衣着简单，眉宇间带着罕见的疲惫和谦卑。

“谢谢你来。”周景宸坐下，语气平静。

“长话短说。”楚渝不想寒暄。

周景宸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推过来：“首先，这是纪年让我转交给你的。”

楚渝警惕地看着文件袋，没有动。

“放心，不是支票。”周景宸苦笑，“是他的一些手稿和笔记，关于古镇保护项目的。他说...也许对你有用。”

楚渝这才打开文件袋。里面果然是林纪年的笔迹，密密麻麻的批注和草图，甚至还有几张楚渝当年画的初稿，被仔细地修改过。

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还好吗？”楚渝终于问出这个压在心底多年的问题。

周景宸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一年前，纪生了一场大病。很严重，医生说他可能撑不过去。”

楚渝握紧咖啡杯，指节发白。

“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他。”周景宸看着窗外的行人，眼神遥远，“那些控制，那些占有，在死亡面前显得多么可笑。”

他慢慢讲述起来。病危中的林纪年一度昏迷多日，醒来后记忆却奇迹般开始恢复。他记起了所有事，包括被囚禁的细节，但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景宸。

“他说：‘如果这是我最后的时光，我不想活在恨里。’”周景宸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奇迹般地，林纪年挺过了危险期。漫长的康复过程中，周景宸第一次学会了真正去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尊重；不是控制，而是陪伴。

“我们做了很多心理治疗，单独的和一起的。”周景宸说，“我学会了面对自己的不安全感，而不是用错误的方式发泄。纪年也学会了表达感受，而不是一味压抑。”

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楚渝。照片上，林纪年和周景宸并肩站在一片菜园里，都穿着休闲服，晒黑了些，笑得轻松自然。林纪年手上没有那些禁锢的链子，眼神清澈平和。

“我们在云南的一个小村子住了半年，帮当地人做民宿项目。”周景宸轻声说，“没有保镖，没有监控，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楚渝看着照片，久久无言。照片上的林纪年看起来比记忆中任何时刻都要自在快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最终，他问。

“因为欠你一个道歉，也欠你一个真相。”周景宸正视着他，“我当年用你的前途威胁纪年，破坏你的留学申请，还差点毁了你的人生。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道歉，比楚渝想象中要平静。时间已经冲淡了很多情绪。

“纪年一直想联系你，但觉得没脸见你。”周景宸继续说，“是他鼓励我来找你，亲自道歉。他说...你值得知道真相，也值得收到正式的道歉。”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也是他让我转交的。”

楚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刻着“前程似锦”四个字，背面有一行小字：“谢谢你来过我的世界。——林纪年”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楚渝看着那个书签，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站在小镇槐树下的男人，那个手把手教他滑冰的冬天，那个心动又心碎的夏天。

所有的爱与痛，在时光的沉淀下，终于变得平静而珍贵。

“替我谢谢他。”楚渝轻声说，“也祝你们...幸福。”

周景宸点点头，眼中有着释然：“谢谢。我们还在学习，但每天都在变得更好。”

离开咖啡馆时，雨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天边画出一道彩虹。

楚渝站在街边，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他拿出手机，给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谢谢你的书签。祝安好。”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你也是。保重。”

简单的六个字，为一段过往画上了温柔的句号。

楚渝抬起头，望着天边的彩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年的痴迷与心痛，挣扎与不甘，终于在这一刻真正释怀。

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但那些共同经历的风景，那些因此而成长的痕迹，都会成为生命中最宝贵的部分。

远在云南小镇的林纪年收到回复时，正在帮村民修复一栋老宅。他看着那条简短的消息，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工作。

周景宸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怎么样？”

“他放下了。”林纪年接过水杯，“我们都放下了。”

周景宸揽住他的肩，轻声问：“后悔吗？所有的一切？”

林纪年摇摇头：“没有过去的每一步，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

是啊，所有的曲折与痛苦，所有的错过与等待，最终都引领他们走到了这里——雨过天晴，彼此完整。

爱有很多种形态。有的绚烂如烟花，有的平淡如流水。而他们的爱，经历了狂风暴雨，最终找到了最适合彼此的形态——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选择并肩看这个世界。

黄昏时分，林纪年和周景宸手牵手走在乡间小路上。远方的炊烟袅袅升起，近处的田野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明年春天，我们去英国看看吧。”周景宸突然说，“不是打扰，只是...看看他生活的城市。”

林纪年微微惊讶，随后笑了：“好。”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

有些故事，看似结束，实则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幸福，从来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