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的日子对于魏嬿婉而言,安全,却也难免有些沉闷。伤势渐愈,宫尚角虽未限制她的行动,但经历那夜刺杀,她自己也谨慎了许多,大多时候只在自己院落和附近小花园走动。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她见小厨房食材齐全,忽生念头,想亲手做些糕点。一来打发时间,二来,也算是回报宫尚角与宫远徵之前的相护之恩,尤其是宫远徵,那别别扭扭送来的药材,她记着呢。
她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幼时家中尚可时,也曾跟着母亲学过些手艺。和面、调馅、上笼蒸制……她做得细致又专注,仿佛将那些纷乱的心事都揉进了面团里。
不多时,一笼晶莹剔透的荷花酥和一碟香气扑鼻的梅花香饼便做好了。她细心装进食盒,想了想,先往徵宫而去。
徵宫内药草气味弥漫。宫远徵正对着一株毒草皱眉思索,见魏嬿婉提着食盒进来,脸上立刻摆出惯有的不耐:“你又来做什么?”
魏嬿婉早已习惯他的态度,微微一笑,打开食盒:“闲来无事,做了些点心,多谢徵公子日前送的药材。”
精致的点心映入眼帘,香气诱人。宫远徵瞥了一眼,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嘴上却道:“哼,谁稀罕这些甜腻的东西。”目光却没能从荷花酥上移开。
魏嬿婉也不拆穿,将一碟点心放下:“公子若是无事,可尝个新鲜。我还要给宫二先生送一些过去。”
听到她要给哥哥送,宫远徵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哥才不喜欢吃这些!”话出口,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别扭地补充道,“……你放下吧,我……我待会儿试试毒!”
魏嬿婉忍俊不禁,福了一礼:“那便有劳徵公子‘试毒’了。”说罢,提着食盒转身离去。
宫远徵等她走远,立刻捏起一块荷花酥,小心地咬了一口。酥皮层层分明,内馅清甜不腻。他眼睛亮了亮,三两口吃完,看着那碟点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嘀咕道:“……勉勉强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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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嬿婉提着食盒走向角宫书房,却在回廊拐角处,险些与两人撞个满怀。
“哎哟!这是哪来的小美人,提着香喷喷的东西,是要去私会情郎吗?”一个明媚又带着几分夸张调侃的女声响起。
魏嬿婉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两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繁复红衣、云鬓高耸的明艳女子,眉眼飞扬,顾盼神飞,正是商宫之主宫紫商。她身边跟着的,则是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沉郁气的执刃宫子羽。
魏嬿婉稳住心神,微微屈膝:“执刃大人,紫商小姐。”她心中微紧,这两位怎会突然来到角宫?
宫紫商好奇地打量着她,又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食盒上:“好香呀!这是什么好吃的?是送给尚角弟弟的吗?”她语调活泼,带着天然的亲近感,仿佛与宫尚角关系十分熟稔,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虽为商宫之主,但在家族中,尤其是在那些长老和真正掌权者眼中,她的地位远不如她的弟弟,甚至时常被忽视。
宫子羽的目光落在魏嬿婉身上,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微蹙,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厌烦。他因之前雾姬夫人之事以及魏嬿婉来路不明的身份,对她始终心存芥蒂,毫无好感。此刻见她似乎试图以这种小手段接近宫尚角,更觉不喜。
他并未回应魏嬿婉的行礼,只冷淡地对宫紫商道:“紫商,正事要紧。”语气中透着疏离,完全无视了魏嬿婉的存在。
宫紫商却不管这些,凑近魏嬿婉,挤挤眼睛:“我听说前几日角宫进了小毛贼,是尚角弟弟英雄救美了?这糕点,是谢礼?”她消息倒是灵通,虽不知具体细节,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这般热情,多少也有些故意搅和、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角宫的热闹可不多见。
魏嬿婉脸颊微红,感受到宫子羽冰冷的视线,心中不豫,但仍维持着礼貌,轻声道:“只是聊表心意。”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从内打开,宫尚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目光扫过宫子羽和宫紫商,在宫子羽不善的脸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提着食盒、神色略显局促却努力保持镇定的魏嬿婉身上,眼神微动。
“执刃,大小姐。”宫尚角声音平淡,“何事?”
宫子羽正色道,语气依旧有些硬邦邦:“有关后山防卫轮换之事,需与你商议。”他刻意避开去看魏嬿婉和那食盒。
宫紫商却抢白道:“尚角弟弟,你这就没意思了!金屋藏娇还不让我们知道?这位妹妹亲手做了糕点谢你呢,还不快请我们进去尝尝?”她说着,自来熟地就要往书房里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宫尚角身形未动,并未让开,只淡淡道:“书房重地,不宜饮食。”他目光转向魏嬿婉,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魏姑娘,糕点放下即可。有劳。”
这话是对魏嬿婉说的,算是解了她的围,却也保持着距离。
魏嬿婉心中一松,连忙将食盒放在门边的石凳上,低声道:“那我先告退了。”说罢,对宫子羽和宫紫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从容离去,虽步伐不慢,却并未显露出之前的仓惶。
宫紫商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啧啧两声,又瞥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宫子羽和面无表情的宫尚角,觉得这角宫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宫尚角侧身让开:“执刃,请进。”目光扫过那食盒,并未立刻拿起。
宫子羽冷哼一声,迈步进入书房。
宫紫商跟在后面,经过食盒时,还是忍不住飞快地伸手摸了一块梅花香饼塞进嘴里,冲看过来的宫尚角得意地眨眨眼,含糊道:“嗯!味道不错!尚角弟弟你不吃可惜了!”她这般举动,多少也带着点对宫子羽冷脸的反抗和对自己处境的自嘲式宣泄。
宫尚角面无表情地关上了书房门。
当他转身面向宫子羽,准备商议正事之际,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又一次悄然掠过门外那个静静摆放的食盒。那微不可察的一瞥,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绪,为这短暂的瞬间平添了一丝深意。
魏嬿婉缓步离去,心中虽因宫子羽那冷漠的态度而泛起些许不满,但一想到宫尚角留下那些精致糕点时的情景,她的唇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心底亦随之涌上一丝难掩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