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结冰。
宫远徵全神贯注,指尖银针稳而疾落,封住魏嬿婉几处关键穴道,勉强护住她一丝微弱的心脉不息。他带来的珍贵药丸被小心喂入她口中,以真气化开,药力缓缓催动,与她体内那股阴损的香毒激烈抗衡。魏嬿婉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唇上的淡紫色似乎略微消退了一丝,呼吸虽仍微弱,却不再似方才那般随时欲断。
宫尚角矗立在一旁,如同一尊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冰山。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魏嬿婉,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笼罩着整个凉亭,让所有人,包括匆匆赶来的医师们,都大气不敢喘。
宫紫商焦急地搓着手,想上前帮忙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早上还好好的……”
云为衫静立一旁,垂眸敛目,看似平静,实则袖中的手指已微微蜷紧。宫尚角方才那锐利如刀的一瞥,让她如坠冰窟。他怀疑她了!虽然她迅速掩饰了过去,但以宫尚角的多疑和敏锐,绝不会轻易打消疑虑。上官浅此举,简直疯狂!这失控的局面让她措手不及,更让她担忧会波及自身,破坏她原本的计划。
“如何?”宫尚角的声音打破死寂,问的是宫远徵,目光却冰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仿佛要将每个人心底的秘密都剖开来看。
“暂时吊住了命。”宫远徵额上满是汗珠,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但毒性诡异,盘踞心脉,极难拔除。需连续施针用药,且……且需她自身意志力足够强韧,方能有一线生机。”他说得艰难,这意味着魏嬿婉依旧在鬼门关前徘徊。
“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直接去库房取,不必回我。”宫尚角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他目光再次转向云为衫,这一次,不再掩饰其中的审视与冰冷:“云姑娘似乎受惊了?脸色如此苍白。”
云为衫心中猛地一凛,抬起头,努力维持着镇定:“魏姑娘突然遭此大难,任谁见了都会心惊。只望徵公子能妙手回春。”她将话题引回魏嬿婉身上,避重就轻。
宫尚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的弧度,未再追问,但那眼神已足以说明一切。他转而看向金复,声音森寒:“查!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今日所有靠近过花园、尤其是凉亭附近的人!所有经手嬿婉的饮食、用具之人,全部隔离审问!角宫之内,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下毒的手给我揪出来!”
“是!”金复感受到公子从未有过的震怒,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人疾步而去。
整个角宫瞬间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而压抑地运转起来。侍卫奔走,暗哨流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宫紫商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云为衫身边靠了靠。云为衫则低眉顺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宫尚角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激烈迅速,排查如此严密,上官浅能躲过去吗?若上官浅被揪出,会不会把自己也供出来?
而此刻的疏影轩,早已大门紧闭。
上官浅坐在室内,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嚣和脚步声,指尖冰凉。宫尚角的反应速度和她预料的一样快,甚至更快。她知道自己留下的痕迹极少,虽然那香毒特殊,但宫远徵医术高超,未必不能查出端倪。
她心中那点因宫尚角紧张魏嬿婉而生的酸涩,早已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那枚镂空银球已被她彻底销毁,残留的香粉也处理得干干净净。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以及……祸水东引的可能。
她想到了云为衫。宫尚角显然已经对云为衫起了疑心……或许,可以再加一把火?
一个更为大胆和恶毒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
宫远徵指挥着人将魏嬿婉小心移回她的房间,继续施救。宫尚角亲自跟了过去,守在门外,如同一尊守护神,也如同一尊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煞神。
宫紫商和云为衫不便久留,只得先行离开。
离开角宫范围,宫紫商才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尚角弟弟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对魏姑娘下这种毒手!”
云为衫沉默着,心事重重。
宫紫商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云为衫:“对了,云姑娘,你刚才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好看。你别怕,尚角弟弟虽然凶,但肯定会抓到凶手的!”
云为衫勉强笑了笑:“嗯,我只是……有些担心魏姑娘。”她心中那份不安却越来越浓。宫尚角的怀疑,上官浅的疯狂,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毒杀……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根急速崩断的钢丝上。
而角宫内,宫尚角站在魏嬿婉房门外,听着里面宫远徵不时传来的简短指令和侍女匆忙的脚步声,眼神幽深如寒潭。
云为衫的愧疚,上官浅的安静,香毒的诡异……无数线索在他脑中交织盘旋。
他几乎可以肯定,此事必定与无锋脱不了干系。是针对魏嬿婉?还是针对他宫尚角?亦或是……想彻底搅乱宫门?
无论目的是什么,他们都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缓缓握紧拳,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