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痛

宫尚角疾步赶到小花园凉亭时，宫远徵已先一步到达，正半跪在魏嬿婉身侧，手指搭在她纤细的腕间，眉头紧锁，稚嫩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魏嬿婉躺在侍女匆忙铺就的软垫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瓣泛着不祥的淡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她脆弱得仿佛一件一碰即碎的琉璃，与昨日花圃中那个灵动起舞的身影判若两人。

宫尚角的脚步在亭外猛地顿住。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而陌生的抽痛感，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的心脏。那感觉来得太快太猛烈，让他几乎措手不及。他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可这一刻，看着那张了无生气的苍白小脸，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难以言喻的怜惜竟汹涌而来。

为什么？他脑中闪过这个近乎荒谬的疑问。

“怎么样？”宫尚角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更加冷硬沙哑，他大步走入亭内，目光紧紧锁在魏嬿婉脸上。

宫远徵收回手，脸色难看：“是毒。一种极为阴损的香毒，引动了旧伤，冲击心脉。再晚上一刻，怕是……”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他迅速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刺入魏嬿婉几处大穴，先护住她心脉不绝。

“香毒？”宫尚角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角宫之内，竟有人能用毒到如此地步，甚至越过了远徵的防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魏姑娘呢？”宫紫商人未到声先至，拉着云为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真切的担忧。她听闻消息后，立刻扯上刚好在附近的云为衫一同赶来。

宫紫商看到亭内情形，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天哪！早上还好好的……”

跟在她身后的云为衫，目光落在气息奄奄的魏嬿婉身上时，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她的脸色似乎也比平日更白了几分，那清冷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一丝震惊，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一闪而逝、却足以被最敏锐猎人捕捉到的愧疚！

虽然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但却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正处于极度警惕和暴怒边缘的宫尚角眼中！

宫尚角的心猛地一沉。

云为衫？她为何会愧疚？这毒……与她有关？还是与她背后可能代表的无锋有关？无数猜测瞬间在他脑中翻涌，看向云为衫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审视与冰冷的怀疑。

云为衫瞬间察觉到那道如实质般的锐利视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她心头一凛，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情绪，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然，仿佛方才那一丝异样只是旁人眼中的错觉。她微微屈膝，语调平静而恭敬：“大小姐听闻消息后十分担心，特意拉着我一同前来探望。”她不动声色地将宫紫商推至身前，言辞间滴水不漏，为自己的出现找到了最合宜的理由。

宫尚角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那眼神中的寒意又深了几重。他不再看云为衫，转向宫远徵，语气不容置疑：“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

“我知道！”宫远徵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施救上，额角已见汗珠。他迅速写下一张药方，厉声吩咐侍卫：“快去我药房，按这个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要快！”

亭内一片忙乱紧张。

而此刻，在远处回廊的拐角阴影处，上官浅静静地立在那里。

她看着宫尚角毫不犹豫冲向凉亭的背影，看着他停留在魏嬿婉身边那紧绷而焦灼的侧影，看着他甚至对宫远徵发出那近乎失态的命令……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她眼中。

即便早已预料到他会紧张，即便不断告诉自己这正中下怀，但亲眼目睹他对另一个女子流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在意和紧张，一股酸涩尖锐的刺痛感仍像毒藤般迅速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混杂着嫉妒、不甘和某种被背叛感的复杂情绪。她与他周旋至今，虚与委蛇，甚至付出了真心，却似乎从未得到过他如此本能而急切的关注。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正是她要的效果吗？角宫越乱，宫尚角越愤怒，她的计划才越可能成功。

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不舒服？

她最后看了一眼凉亭方向，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阴影之中，裙摆拂过地面，不留一丝痕迹。

亭内，宫尚角全部心思都在魏嬿婉身上，并未察觉那道远去的、充满复杂情绪的视线。

而云为衫垂下的眼眸中，却暗潮汹涌。上官浅的动作太快太狠了……这失控的局面，让她那份愧疚感再次浮现，却又迅速被更深的算计所覆盖。

宫门的天空，似乎又阴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