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那句“我要她活”,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内室,重重砸在宫远徵的心上,也清晰地落入了门外奉命候着的金复耳中。
那不是命令,更像是宣誓。一种不容置疑、不计代价的绝对意志。
宫远徵从未听过哥哥用这种语气说话,那里面蕴含的某种近乎偏执的坚决,让他心头巨震,不敢有丝毫怠慢。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又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
魏嬿婉的呼吸依旧微弱,但似乎平稳了一些。
宫远徵终于长吁出一口气,缓缓收回最后一根银针,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脱力摔倒。 “哥……毒性暂时压制住了,心脉也勉强稳住……但并未根除……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能否熬过接下来三天的反复。”
宫尚角紧绷如弓弦的背脊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他起身,走到床榻边,目光沉沉地看了魏嬿婉片刻,然后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辛苦了。”
转身走向门外。一夜未动,他的步伐依旧稳定,但周身那股压抑的暴戾气息却更加浓重。
金复立刻躬身候命:“公子,查清了。毒借风力传播,源头指向疏影轩方向。昨日午后风向确由疏影轩吹向凉亭。秘密搜查过疏影轩内外,并未发现直接物证,对方处理得极其干净。”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询问侍女时,有人提及,云为衫姑娘昨日清晨曾路过小花园,并在凉亭附近短暂驻足。”
疏影轩。上官浅。 云为衫!
宫尚角眼中风暴骤起,却又瞬间归于一种可怕的平静。
“继续盯紧疏影轩和羽宫。任何细微动静,立刻回报。没有我的命令,暂时不要动她们。”他下令,声音听不出情绪,“将角宫所有当季花卉,尤其是靠近魏嬿婉住处和常去之地的,全部铲除,一株不留。”
“是!”
宫尚角大步离开院落,径直走向地牢方向,他需要去撬开那些无锋残党的嘴。
然而,他刚走出院落不远,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是宫子羽。
宫子羽脸色凝重,眼神锐利,不再是平日那副略显温吞的模样。他显然也一夜未得好眠,眼底带着青黑,但此刻却透着一股执刃的威严。
“宫尚角,”宫子羽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你昨夜至今的动作,太大了。金复的人不仅在角宫内部严密排查,暗哨甚至频繁窥探羽宫方向……你想做什么?”
宫尚角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角宫出事,我自然要清查内部。有何不妥?”
“清查内部我无话可说!”宫子羽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但我警告你,宫尚角,不要借题发挥,把主意打到云为衫头上!她昨日只是恰巧路过花园,与此事绝无干系!你若敢动她,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宫尚角眼神瞬间冰寒刺骨:“执刃这是在以权压人,包庇可疑之人?”
“我不是包庇!”宫子羽厉声道,“我是相信她!你有何证据证明与她有关?就因为她路过花园?宫尚角,你何时变得如此捕风捉影、公私不分了?!是不是只要与魏嬿婉沾边的事,你就可以不顾宫门规矩,肆意妄为?!”
“公私不分?”宫尚角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危险,他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宫子羽呼吸都为之一窒,“有人在我角宫境内,用如此阴毒手段谋害我要保的人,执刃却来问我是否公私不分?若今日躺在里面的是云为衫,执刃是否还能如此冷静地跟我谈规矩?!”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你!”宫子羽气结,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一名长老院的侍从急匆匆赶来,见到两人对峙的场面,吓得大气不敢出,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角公子,执刃大人。长老院请二位即刻前往议事厅一趟。”
宫子羽和宫尚角同时皱眉。
长老院此时介入,显然是因为宫尚角昨夜至今雷厉风行、甚至隐隐越界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长老们的注意和不满。宫子羽的警告刚刚出口,长老院的传唤就到了,这其中的关联,不言而喻。
宫尚角冷哼一声,深深看了宫子羽一眼,那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看来执刃不仅会警告,还会告状。”
宫子羽一愣,想要反驳并非他告知长老院,但宫尚角已不再看他,拂袖转身,率先朝着长老院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宫子羽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场风暴,似乎从角宫悄然蔓延,即将席卷至整个宫门权力的最高层。
而此刻,疏影轩内的上官浅和羽宫中的云为衫,也都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宫尚角被长老院传唤的消息。
上官浅心中闪过一丝快意,看来她的计划虽未完全如愿,但也确实给宫尚角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而云为衫,则在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了更深的忧虑。长老院的介入,意味着事情闹大了,水更浑了。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宫尚角步向议事厅的步伐沉稳而冷硬,他知道长老们会说什么,无非是训诫他行事过激,警告他不得因私废公。
但无论面对何种压力,他心中的决定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