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诡异氛围中,滑向月圆之夜。
宫门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各宫下人行走间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生怕触怒了哪位主子,或者卷入什么看不见的风波里。
角宫对魏嬿婉的防护,在外人看来,似乎确实因商宫事务牵扯而略显疏漏。送药送衣的生面孔小丫鬟偶尔会出现,虽笨拙,却也未出大错。负责浆洗的那个被云为衫暗中挑拨的侍女,与厨房帮役的旧怨似乎也愈演愈烈,几次在公共场合发生口角,引得不少人围观议论。
所有这些细微的“乱象”,都通过不同渠道,一丝不落地汇入上官浅和云为衫的耳中。
上官浅愈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宫尚角被商宫那条线绊住了手脚。她心中的焦灼与孤注一掷的疯狂也与日俱增,半月之蝇发作的隐痛已经开始零星出现,像恶鬼的催促。
她不能再等寒鸦柒那虚无缥缈的“礼物”和指令了,她必须自己创造生机!
时机就在眼前。
这日,又到了杂役房统一熏染防虫药香的日子。院子里支起数口大锅,里面翻滚着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草药气味。各宫待熏香的衣物分门别类堆放在一旁,由专门的仆妇负责放入锅中浸煮、晾晒。
那名收了上官浅银簪的老妪,今日负责看管角宫那批衣物的熏染过程。她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在那口专门用于角宫衣物的大锅旁忙碌时,趁着无人注意,极其快速地将一小包无色无味的粉末,抖入了翻滚的药汁中。粉末遇水即溶,瞬间消失无踪。
她做得极其隐蔽,心跳如鼓,做完后立刻假装被烟气呛到,咳嗽着走开,混入其他忙碌的仆妇中。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几乎在她动手的同时,消息就已传到了宫尚角耳中。
“确定她将东西投入了角宫的熏香锅?”宫尚角声音冰冷。
“确定无疑。”金复低声道,“远徵公子的人已经秘密取走了那包粉末的残留样本,正在查验。我们的人也已盯紧了那老妪和所有经手那批衣物的人。”
“很好。”宫尚角眼中寒芒闪烁,“将那批‘加料’的衣物,照常送回角宫。但是,”他语气加重,“魏嬿婉所有贴身衣物,全部换成我们特制的,绝不可沾染分毫。其他衣物,熏染后单独存放,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使用。”
他要留下这批“罪证”,却又绝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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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宫那边,云为衫也听到了浆洗侍女与厨房帮役再次爆发冲突的消息,冲突中,那帮役“失手”打翻了准备送往角宫的一份羹汤,弄得那负责送餐的小丫鬟一身狼藉,哭泣不止。
机会似乎来了。
云为衫心中计算着,若此时有人“好心”提出替那小丫鬟去送餐,或者帮她取换洗衣物……混乱之中,或许能创造出极短暂的机会。
她按捺住心跳,没有亲自去做任何事,只是继续通过隐晦的方式,将“角宫此刻人手不足,略有混乱”的信息,传递出去。她相信上官浅一定能捕捉到这个信号,并加以利用。
她只需要等待,等待上官浅动手,等待宫尚角被彻底激怒,届时,水浑之下,她或可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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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轩内,上官浅果然收到了羽宫那边传来的、关于角宫短暂混乱的消息。
她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明月,明日,便是月圆之夜了。
寒鸦柒的“礼物”迟迟未有动静,而她自己的计划,却已到了关键时刻。
那批动了手脚的衣物,此刻应该已经送回角宫了。只要魏嬿婉接触到那些衣物,日积月累,毒性便会慢慢渗入,破坏她本就脆弱的心脉,过程缓慢且症状与旧伤复发极其相似,难以察觉。
但这样太慢!她等不了那么久!
云为衫传递来的混乱消息,像是一剂催化剂,催生了她心中最后的疯狂。
或许……可以双管齐下?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绝。她需要一种能立刻引发毒性、但又看起来像是意外诱发旧疾发作的东西。
她想起魏嬿婉每日必喝的汤药。若是汤药中混入一点与那衣物上的慢性毒药相冲的引子……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得指尖发颤。
但这需要接近小厨房或者送药途径的机会。羽宫制造的混乱,或许正是机会!
她立刻开始谋划,如何利用这短暂的混乱,将那份“引子”送入魏嬿婉的汤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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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宫书房。
宫尚角听着金复汇报羽宫那边刻意散播的消息以及上官浅陡然活跃起来的迹象,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鱼饵已散发出诱惑的气息,鱼儿终于要按捺不住,准备咬钩了。
“看来,她们是想在月圆之夜前动手。”宫尚角冷声道,“也好,省得我再多等。”
“公子,一切已按计划布置妥当。小厨房、送药路径全部在严密监控之下,任何人试图做手脚,都会立刻被发现并控制。”金复回禀道,“只是……如此一来,魏姑娘那边恐怕会受到惊吓。”
宫尚角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魏嬿婉苍白却强作镇定的脸。
“无妨。”他声音低沉,“事后……我自会向她解释。”
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所有的危险,连根拔起。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幕已然降临,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悬挂天际,清冷的光辉洒满宫门,却仿佛预示着明日夜晚,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人,一级戒备。”
“月圆之夜,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