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的前夕,角宫内的气氛在一种刻意营造的“松弛”下,透着诡异的紧绷。
上官浅安插在角宫外围的眼线传回消息:因商宫事务,角宫部分护卫被临时抽调,巡防间隙似乎比平日稍长了些许。加之羽宫那边“恰好”传来的、关于下人冲突导致人手短暂不足的消息,一切仿佛都在为她的行动铺平道路。
机会稍纵即逝。
上官浅决定动手。她无法同时兼顾衣物慢性毒和汤药急效引子,后者见效更快,更能制造混乱,也更能满足她急于向寒鸦柒证明价值、换取解药的迫切心理。
她精心准备了一份无色无味的药粉,其性极烈,能瞬间激发她混入熏香中的慢性毒素,造成心脉骤停的假象。她需要将这份药粉混入魏嬿婉的汤药中。
如何送达?直接派人风险太大。她想到了云为衫挑拨起恩怨的那个厨房帮役。若是能利用那帮役对送餐丫鬟的怨恨,让其“无意”中将药粉带入厨房,甚至“失手”撒入药罐……
但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操作和时机。
她通过极其隐秘的方式,将药粉和一包钱财,以及一个简单的指令——将药粉找机会撒入角宫小厨房正在熬煮的汤药罐中——传递给了那个被收买的老妪的儿子,一个在角宫外围做杂役、贪财好赌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利令智昏,又自认做得隐蔽,果真趁着傍晚厨房忙碌、人员进出混杂之际,溜了进去,假装帮忙看火,伺机将药粉抖入了专门为魏嬿婉熬药的陶罐里。
他自以为得手,匆匆溜走,却不知从他接近厨房到离开,每一个动作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抖入药粉时,那药粉在半空中就被一股极细微的、由宫远徵特制的解毒清风悄然中和了大半,真正落入药罐的,已是无效之物。
消息瞬间传至宫尚角处。
“鱼儿咬钩了。”宫尚角面色冷峻,毫无意外,“控制住那个杂役,别惊动任何人。药罐照常送去。”
“是!”
---
魏嬿婉的院落。
侍女端着那碗“加料”的汤药走进来时,一切看似与往常无异。
魏嬿婉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月亮,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见到汤药,她顺从地接过。
然而,就在药碗即将触唇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和女子的惊叫!
“啊——!”
送药进来的侍女手一抖,药碗差点摔落。
魏嬿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心头猛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脸色瞬间白了幾分。
几乎是同时,守在门外的侍卫厉声喝道:“何事喧哗?!”
一名小丫鬟连滚爬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跪下:“奴婢该死!奴婢方才脚下滑了一下,打碎了给姑娘备着的漱盂……”
只是打碎了东西?
魏嬿婉松了口气,但方才那一下惊吓,让她的心口依旧怦怦直跳,很不舒服。
端药的侍女定了定神,忙道:“姑娘受惊了,快先把药喝了吧,压压惊。”说着又将药碗递上前。
就在魏嬿婉再次准备喝药时,宫远徵的声音冷冷地从门外传来:“等等!”
只见宫远徵大步走进来,脸色不善,一把夺过魏嬿婉手中的药碗,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尝了尝,随即眉头紧锁,猛地将药碗掷在地上!
“哐当!”药汁四溅。
“这药是谁熬的?!味道不对!”宫远徵厉声喝道,目光如刀般扫向那送药的侍女。
侍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是、是厨房按时熬好送来的……奴婢不知……”
“不知?”宫远徵冷笑,“我看是有人想找死!哥!”他转向随后踏入房门的宫尚角。
宫尚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的寒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他甚至没有先看魏嬿婉,目光直接落在那泼洒一地的药汁和跪地发抖的侍女身上。
“拖下去,严加审问。”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那哭喊求饶的侍女拖了下去。
魏嬿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被角,身体微微发抖。她看着面色冰冷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又看看地上那摊可疑的药汁,瞬间明白了什么。
又有人要杀她!就在这角宫之内,就在她的汤药里!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心口那不适感骤然加剧。
宫尚角这才将目光转向她,看到她吓得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模样,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手腕的皮肤时,魏嬿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宫尚角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放缓了一丝,“没事了。”
他指下的脉搏急促而紊乱,显然是受了极大惊吓。他收回手,对宫远徵道:“看看她。”
宫远徵上前,仔细检查了魏嬿婉的状况,又喂她服下一颗宁神丸,才道:“只是惊吓过度,心脉有些波动,无大碍。”但他看向宫尚角的眼神却带着询问——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宫尚角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金复疾步进来,在宫尚角耳边低语了几句。
宫尚角眼中寒光一闪,对宫远徵道:“你在这里守着她。”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黑袍卷起凛冽的寒风。
魏嬿婉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被拖走的侍女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心中的恐惧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潮水般涌上,将她彻底淹没。
她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仿佛要以此驱散内心的寒意。此刻,真相如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这几日表面的平静,竟只是宫尚角刻意编织出的假象,一场精心布置的虚幻迷局。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宫远徵看着她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别扭地递过去一杯温水:“喝了,睡觉。有我在,死不了。”
而此刻,宫尚角已快步走向角宫地牢。
金复方才禀报:那个下药的杂役,在被秘密控制后,未经多少拷问,就吓得全招了——指使他的人,是疏影轩的上官浅!
证据确凿!
宫尚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滔天的巨浪和冰冷的杀意。
上官浅。
终于,抓到你了。
收网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