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的尖叫声在水牢中持续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充满了被彻底背叛后的绝望、恐惧和滔天的怨恨。那声音撕心裂肺,几乎要划破这地下深处的死寂,连久经沙场的侍卫都微微侧目。
宫尚角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杂音。直到走出水牢,重新回到地面,那凄厉的哭嚎才被厚重的石门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夜风带着寒意拂过,吹散了他衣袍上沾染的些许污浊气息。
金复紧随其后,低声请示:“公子,上官浅她……”
“让她哭,让她恨。”宫尚角声音淡漠,“绝望的猎物,才会为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吐出所有秘密。看好她,别让她自戕。明日清晨,我亲自去问。”
他要让那背叛的毒液在她心中彻底发酵,让对寒鸦柒、对无锋的恨意,吞噬掉她最后一丝侥幸和忠诚。那时的她,才会成为最锋利的刀,反噬其主。
“是!”金复领命,又道,“那个‘麻雀’,已经送入徵宫暗牢,远徵公子已亲自前去。”
宫尚角颔首。对付这种死士,寻常刑讯效果有限,远徵的那些手段,或许更能撬开硬壳。
“此外,”金复略一迟疑,“方才动静不小,虽已尽量压制,但各宫恐怕都已有所察觉。尤其是羽宫那边,烛火亮了片刻。”
宫尚角目光微闪。云为衫……她此刻定然如坐针毡。
“无妨。”他冷声道,“让她知道也好。传令下去,角宫今夜抓获一无锋细作,试图潜入水牢行凶,已被就地正法。细节不必多言。”
他要放出烟幕,既要让某些人安心,也要让另一些人更加恐慌。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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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暗牢。
宫远徵看着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麻雀”,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残忍的兴奋光芒。
他身边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瓷瓶、玉盒,里面装着色泽诡异的药粉、药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血腥和奇异药香的气息。
“哥也真是的,老是给我送这种硬骨头。”他嘀咕着,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蘸取了一种幽蓝色的粘稠液体。
银针缓缓刺入“麻雀”的颈侧。
昏迷中的“麻雀”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眼皮剧烈抖动,似乎想要醒来,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拖拽在意识边缘。
“别急着醒嘛,”宫远徵的声音带着一丝天真又残忍的笑意,“好玩的,才刚刚开始呢。”
他又拿起另一个小瓶,将几滴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液体滴入“麻雀”的鼻孔。
“让我看看,你这只小麻雀,到底知道多少关于那只老乌鸦的秘密……”
暗牢中,很快响起了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痛苦嘶鸣,却又被厚厚的石壁牢牢封锁,传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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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宫。
云为衫确实一夜未眠。
角宫方向的短暂骚动和骤然增强又迅速平息的肃杀之气,让她心惊肉跳。她安插的眼线无法靠近核心,只传回只言片语——“水牢”、“潜入”、“被抓”。
是谁被抓了?是寒鸦柒派去灭口的人?还是……上官浅那里出了别的变故?
宫尚角放出的烟幕很快传来,但她一个字都不信!“就地正法”?若是普通细作,何须宫尚角亲自出手?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这种欲盖弥彰,反而让她更加确信,宫尚角一定抓到了重要人物,并且不想打草惊蛇。
这对她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上官浅是否已经招供?那个被抓的人又能撑多久?
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缘,脚下的石头正在一块块松动脱落。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尽快拿到能保护自己的筹码!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角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或许……那份关于宫尚角软肋的、她暗中收集许久的情报,是时候该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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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宫,魏嬿婉住处。
外面的骚动隐约传来,虽然很快平息,但仍将她从浅眠中惊醒。她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心跳加速。
“外面……出了什么事?”她轻声问守夜的侍女。
侍女显然已被叮嘱过,低声安抚道:“姑娘不必担心,只是抓到了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已经处置了。公子吩咐了,让您安心休养。”
魏嬿婉抿了抿唇,没有再问。她知道问不出什么。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以及宫尚角身上日益浓重的戾气,都让她无法真正安心。
他守着她,保护她,却又仿佛将她隔绝在一个透明的囚笼里,外面的一切风雨厮杀,她都只能模糊地感知,却无力触及,更无力分担。
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沮丧,甚至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怔怔地望着窗外那轮将圆的明月,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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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宫尚角如期而至水牢。
经过一夜的冰冷和绝望的折磨,上官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像一具破败的人偶瘫在污水中,眼神空洞,只有偶尔闪过的、深刻的怨恨,证明她还活着。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看到宫尚角冰冷的身影,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再也没有力气尖叫或咒骂。
宫尚角挥退左右,独自站在牢笼外,隔着栅栏看着她。
“想清楚了吗?”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令人恐惧,“是继续做无锋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烂死在这污水里,还是……抓住最后一个或许能活下去的机会?”
上官浅空洞的眼神动了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嘶哑的声音:“……机会?”
“告诉我寒鸦柒的所有计划,他的藏身之处,宫门内所有暗桩的名单。”宫尚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价值,取决于你吐出的东西有多少分量。”
上官浅沉默了,眼中挣扎激烈。背叛的恐惧和对无锋惩罚的害怕依旧根深蒂固。
宫尚角并不催促,只是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昨夜那只‘麻雀’,嘴虽然没有你想象那么硬,但在远徵的‘照顾’下,还是吐出了点有趣的东西。比如……关于‘半月之蝇’的某些……真相。”
“半月之蝇”四个字,如同最后的惊雷,猛地震碎了上官浅眼中所有的挣扎!
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尖锐扭曲:“真相?!什么真相?!他说了什么?!”
宫尚角看着她瞬间激动的反应,心中了然。果然,这才是她,乃至所有无锋细作最深的恐惧和软肋。
“那就要看你说的话,值不值得交换了。”宫尚角的声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冷酷。
上官浅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许久,她像是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混合着哭笑的呜咽。
“……我说。”
“我都说……”
崩溃的堤坝一旦决口,埋藏的秘密便如同污水般汹涌而出。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寒鸦柒的指令、可能的藏身地点、几条连“麻雀”可能都不知道的、更深更隐蔽的暗线……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云为衫的一切。
宫尚角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偶尔掠过冰冷的寒芒。
当上官浅提到某个名字时,宫尚角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猛然收缩!
竟然……是他?!
一直隐藏在宫门之内,身份如此特殊,如此……意想不到!
纵然是宫尚角,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无声的惊雷,比昨夜所有的厮杀,都更加致命。
他缓缓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一个无锋!好一个寒鸦柒!
原来最大的毒蛇,一直潜伏在宫门的心脏之处!
网,该收到最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