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陶桉被江萘半推着往洗手间走，胳膊肘抵着对方的手背，却没真的挣开。江萘的手心带着点温热的汗，力气不大，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劲儿，像团软乎乎的棉花，裹得他没法冷着脸推开。

“洗快点，我困了。”江萘把他往洗手间门口一送，靠在门框上晃了晃脚，眼神扫过陶桉手里还没放下的竞赛题，又伸手抽走，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题明天再做，熬夜伤脑子，学霸也得听话。”

陶桉看着空了的手，又看了眼江萘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喉结动了动，没反驳，只是转身进了洗手间。门没关严，留了道小缝，里面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江萘靠在墙上，目光又落回那张刚摆正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的陶桉还小，举着星星灯笑得露了牙，和现在这副冷淡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摸了摸鼻尖，心里突然有点发沉，又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那点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没一会儿，陶桉拿着条干净毛巾出来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到棉质的睡衣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江萘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怎么不擦头发”

“忘了。”陶桉的声音有点闷，大概是刚洗过澡，带着点水汽的沙哑。江萘没多说，转身从阳台的柜子里翻出吹风机——还是之前帮陶桉收拾东西时看见的，放在最里面的格子里，看起来没怎么用过。他把吹风机递过去：“赶紧吹，别感冒了，明天还得去图书馆呢。”

陶桉接过吹风机，指尖碰到机身，是凉的。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江萘转身往卧室走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会吹吗？”

江萘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你连吹风机都不会用？”陶桉的耳朵微微泛红，别开视线，没说话。江萘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莫名的软，走回去把吹风机接过来：“行吧，本少爷今天就当回佣人，给你吹头发。”

他让陶桉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后面，打开吹风机的低档位。暖风吹过发丝，带着点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陶桉身上的墨水味混在一起，意外地好闻。江萘的手指穿过陶桉的头发，轻轻拢着，避免热风烫到头皮。陶桉的头发很软，不像他自己的，硬得像稻草。他忍不住多揉了两把，听见陶桉轻轻“唔”了一声，像是有点痒，又像是有点不自在。

“别动，快吹完了。”江萘压低声音，手指放慢了动作。客厅里只有吹风机的嗡嗡声，阳台的星星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地板上。陶桉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很直，却没再拒绝，只是偶尔动一下脑袋，配合着江萘的动作。

吹完头发，江萘把吹风机放回柜子里，转身看见陶桉正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件叠得整齐的睡衣。“穿这个吧，我的，洗过的。”陶桉把睡衣递过来，声音很轻，“卧室里有空调，别踢被子。”

江萘接过睡衣，布料是柔软的棉质，带着点阳光的味道。他看着陶桉转身往客厅走，忍不住问：“你还学啊？”

“嗯，做完这道就睡。”陶桉指了指茶几上的竞赛题，拿起笔坐下，台灯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江萘没再劝，知道劝了也没用，只是走进卧室前，把客厅的落地灯调亮了点——至少别让他在太暗的光线下做题。

卧室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桌，上面摆着几本天文杂志。江萘躺在柔软的床上，过了一会儿，接到电话，电话里温柔的女声传来：“萘萘，这周回家吗?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明天妈去接你?”“不用了妈，我今天在我同学家，明天我俩约去图书馆。”“哦，这样啊……行吧，萘萘啊，去哪里玩都好，别打架啊，乖，那妈就先睡觉了，你也早点睡，晚安。”“嗯，晚安啊妈”，江萘妈妈后来才反应过来，江萘怎么可能会主动学习，更别说周末去图书馆。江萘心里突然有点不自在。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夜色，能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很轻，却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那沙沙声停了。江萘屏住呼吸，听见客厅的灯被关掉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他赶紧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陶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又轻轻关上门，走回了客厅。

江萘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摸了摸身上的睡衣，又想起陶桉刚才吹头发时乖乖坐着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乎乎的。

窗外的夜色渐深，阳台的星星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床尾，像撒了把碎星星。江萘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明天去图书馆要问陶桉什么题，慢慢睡着了。客厅里，陶桉靠在沙发上，盖着条薄毯，手里还握着那本没做完的竞赛题，却没再动笔，只是看着卧室的方向，眼神里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