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挂了妈妈的电话，江萘盯着餐柜上还没洗的碗，忽然没了收拾的心思。他踢着拖鞋晃回客厅，钢琴盖还敞着，琴键上落了层极淡的灰，是刚才开窗通风时飘进来的。他伸手拂了拂，指尖蹭到冰凉的琴键，忽然想起陶桉攥着保温杯时指节的温度。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陶桉：“简谱里有首《晚风》，上次听你哼过片段。”江萘弯着腰看消息，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屏幕边缘，忽然笑出声——他以为自己只是随口哼了两句，没想到陶桉记着。

回复完“那太够意思了”，他才想起冰箱里的水果。打开门，冰镇的西瓜裹着白雾，切成小块码在玻璃碗里，红色的果肉浸在甜水里。他叉起一块塞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漫到舌尖，忽然就想起刚才藏题册时的紧张。其实妈妈不会翻他的东西，可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那些写满公式的本子，像是藏着个没说出口的秘密，连陶桉也没提过。

洗完碗，江萘又走到钢琴前坐下。这次没弹琴，只是趴在琴盖上，看窗外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玻璃落在琴键上，像撒了把碎金。他想起下午教学楼前的梧桐叶，风一吹，金光就晃在陶桉的校服上，那时候他没好意思多看，现在倒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直到手机提示电量低，江萘才起身去充电。路过卧室时，他又掀开床底看了眼那个纸箱，深色胶带在暗处泛着冷光。他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闲事勿碰”那行字，忽然觉得有点幼稚，却又没舍得撕掉。

躺在床上时，江萘翻来覆去没睡着。窗帘没拉严，月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他想起陶桉写满步骤的数学题，想起自己琴键上的指尖，还有明天要拿的简谱——好像这些细碎的事凑在一起，就让这个晚上变得特别软。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又亮了一下，是陶桉的消息：“明天早自习给你带热牛奶，别买冰可乐”江萘盯着屏幕笑了半天，把手机往枕头边一塞，终于闭上眼睛。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响，像在轻轻哼着没写完的曲子。

江萘是被晨光透过窗帘缝晃醒的，摸过手机一看，离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脚刚沾地就想起床底的纸箱，又弯腰确认了一遍储物格关严实，才趿着拖鞋去洗漱。

冰箱里还剩半袋全麦面包，他抽了两片塞进保鲜袋，又抓了盒牛奶揣进书包，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路过钢琴时，他顿了顿，伸手把敞开的琴盖轻轻合上，指尖在黑色琴漆上碰了碰，才带上门。

小区门口的晨光软乎乎的，梧桐叶上还沾着露水。江萘刚走到公交站，就看见陶桉站在站台边，手里攥着个保温杯，白色的雾气从杯口轻轻飘出来。“来得挺早。”陶桉看见他，把保温杯递过来，“热牛奶，加了点糖。”

江萘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又从书包里掏出那袋面包递过去：“刚从烤箱拿的，还软着，你没吃早饭吧？”陶桉接过面包，指尖蹭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目光。晨光落在两人身上，风一吹，带着面包香和牛奶的甜意，漫在清晨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