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侯府药房的铜铃被穿堂风撞得轻响。
苏绾挎着描金药篮跨进门，月白衫角沾了点药香——是她特意在袖中藏了片陈皮，掩去身上的脂粉气。
"五小姐来了。"药童阿福慌忙擦手，额角还挂着昨日的汗渍。
苏绾扫过他发颤的指尖，忽然想起昨夜梁柱后那团黑影，喉间笑意更浓："裴公子这两日总说药苦，我制了些安神蜜丸，用蜂蜜调了酸枣仁、茯苓，你且拿去给赵嬷嬷验验。"
小桃立刻从篮中捧出青瓷罐，盖子掀开时，甜丝丝的蜜香混着药材的清苦漫开。
阿福盯着罐子里圆滚滚的蜜丸，喉结动了动："这...这得等赵嬷嬷来..."
"不妨事。"苏绾转身走向药柜，指尖掠过"人参""当归"的木牌，在"裴世子专用"的药罐前顿住。
罐口沾着点暗褐色药渍，她用帕子轻轻一擦，露出底下新蹭的黑——和昨夜那滴汗渍晕开的颜色如出一辙。
"五小姐看什么呢？"阿福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药柜上的铜秤砣晃了晃。
苏绾心口猛地一烫，系统预警的灼热感从腕间银铃窜到胸口。
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听见系统在识海低语：【目标情绪：恐惧，距离二十六步，方位：后间储药室】。
"阿福，把蜜丸留在案上。"她转身时已恢复笑模样，"我去和赵嬷嬷说一声，省得她怪我擅自送东西。"
小桃立刻会意，将瓷罐往案上一放："五小姐放心，我守着蜜丸，定不让虫蚁沾了去。"
苏绾脚步轻快地往院外走，路过储药室时，故意用帕子掩鼻："好重的霉味，也不知赵嬷嬷怎么管的。"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她勾了勾唇，压低声音对小桃道："今晚子时，药房值夜的该是赵嬷嬷。"
月上柳梢时，苏绾蹲在药房夹壁的砖缝里，鼻尖萦绕着陈年木屑的霉味。
这暗道是周婶早年打扫时发现的，墙缝里还留着她刻的"己未年修"字样——果然，旧年修缮的工匠总爱留些记号。
"五小姐，赵嬷嬷往这边来了。"小桃的声音从墙外传进来，尾音故意放重。
苏绾摸着腰间的银铃，听见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三更梆子刚响，储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嬷嬷裹着灰布斗篷，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个布包。
她先往案上的蜜丸罐里瞄了眼，又踮脚看了看窗外，这才猫着腰溜到裴砚的药罐前。
"造孽哟..."她抖着手解开布包，黑色粉末簌簌落在药渣上，"可别怪老身，谁让你挡了宁王的道儿..."
"赵嬷嬷这是在帮谁造孽？"
冷喝声惊得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赵嬷嬷转身时撞翻了药杵，抬头便见阿成倚在门框上，腰间的刀穗子还滴着水——正是昨夜从城南客栈追凶回来的模样。
"你...你是侯府的人？"她膝盖一软，瘫坐在地，"我...我就是给药材添了点料，没...没害人..."
"添的什么料？"苏绾从夹壁里走出来，火折子"噌"地亮起，映得她眼尾发红，"乌头末混蟾酥，对吗？"
赵嬷嬷的脸瞬间煞白。
苏绾蹲下身，用帕子裹起地上的布包，凑到鼻前轻嗅。
辛辣的苦味窜进鼻腔，她冷笑："乌头攻心，蟾酥闭脉，慢则三日发心痹，快则一夜暴毙——好个杀人于无形的方子。"
小桃举着烛台凑过来，烛火照亮赵嬷嬷怀里掉出的账本。
苏绾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银钱往来间，角落一个指甲盖大的狼头图腾刺得她瞳孔收缩："七月初九，收银五十两，事成再付百两——刘三供词里的暗号，也是这狼头。"
"那是宁王府的死士标记！"小桃低呼，"刘三说过，他们联络时总在信上画这个！"
赵嬷嬷瘫在地上直磕头："是宁王府的张长史找的我！
他说我儿子在太医院当差，若我不依，便把他贬去守药库...我也是被逼的啊！"
苏绾将账本和药粉用油纸包好，起身时看了眼窗外——月已偏西，裴砚的院落该是要醒了。
裴砚的寝室里，药炉正"咕嘟"作响。
他倚在床头，面色仍有些苍白，见苏绾进来，眼睛却亮得像星子："又带着证据来救我？"
"这次不是我。"苏绾把油纸包放在案上，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若你昨夜烧得糊涂了，心绪乱得像团麻，我也感知不到赵嬷嬷的恐惧。"
裴砚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带着病中的凉意，却握得极稳："绾绾，等我好了——"
"你又要胡来？"苏绾瞪他，眼眶却热得发疼。
"我要去求父亲。"他打断她的话，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银铃，"我要他备下三书六礼，去相府提亲。
我不在乎你是庶女，不在乎宁王府使什么手段。
我只问你...可愿让我护你一世？"
苏绾望着他眼底的灼灼星火，忽然想起初遇时他骑马撞翻她的药篮，说"小辣椒挺有意思"；想起他替她挡下嫡姐掷来的茶盏，说"我裴砚的人，轮不到旁人欺负"。
她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发颤："你若再替我挡石头，我便...便把你药里的糖全换成黄连！"
窗外传来叩窗声。
阿成的声音压得极低："赵嬷嬷招了，是宁王府长史的亲信联络的她，许了她儿子进御药监的差事。"
苏绾松开裴砚的手，转身时已恢复冷静。
她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轻声道："萧煜两次出手，一次嫁祸，一次下毒...他不怕暴露，说明宁王等不及了。"
系统的清音响在识海：【任务「守护重要之人」圆满达成，系统升级至宗师级，解锁《现代外科急救手册》】。
虚空中浮起一本泛着金光的书，她指尖刚触到书脊，书页便"哗啦"翻开，青霉素的合成公式、止血带的用法跃入眼帘。
"既然他们想打..."她合上技能书，眸光像淬了刃，"那就让他们瞧瞧，什么叫...以牙还牙。"
东方既白时，苏绾抱着证物走出侯府。
晨雾里，甜月阁的幌子在街角晃了晃，新挂的"今日特供茯苓糕"木牌被风吹得转了个圈。
她脚步微顿，摸了摸袖中硬邦邦的账本——该去会会那些，总爱躲在幕后拨弄算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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