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积雪扑打在许言乐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杨景晨的话像无数细针扎进他每一寸皮肤,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翻涌。
“我不知道...”许言乐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告诉你?”杨景晨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从画箱夹层里抽出一本边缘磨损的速写本,狠狠摔在许言乐面前,“她每一次试图沟通,都被你用‘别闹’、‘在训练’、‘打游戏’堵了回去!许言乐,你真的给过她说话的机会吗?”
速写本在积雪中摊开,铅笔线条勾勒出的全是许言乐的身影——在球场挥汗如雨的他,趴在课桌熟睡的他,甚至是他皱眉不耐烦的样子。
每一幅画旁边都标注着日期,最近的那张,是他跨年夜和林晚歌站在星空街的背影,画纸上有明显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看到右下角那行小字了吗?”杨景晨的声音在发抖,“‘最后一次为他画画’。”
许言乐的指尖抚过那行几乎要看不清的字迹,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那你呢?你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像个偷窥狂一样躲在暗处,就高尚了吗?”
“我卑鄙,我承认!”杨景晨一把扯开校服外套,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心口位置用钢笔反复描画着黎岚昔的名字缩写,墨水已经渗进布料纤维,“但我至少在她需要的时候都在!她失眠我陪她熬夜画画,她焦虑发作我跑遍全城买她最喜欢的薄荷糖,她被你气得躲在画室哭的时候,是我在外面守着!你知道吗?那些你冷落她的日子里全是我在陪她可是她就是不喜欢我,不然你觉得有什么事吗!"”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旧手机,飞快地解锁,点开一段录音。黎岚昔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景晨,我又梦到他了...明明知道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可我还是...”
“那就忘了他。”杨景晨的声音在录音里异常温柔。
“怎么忘?他就像刻在我骨头里的印记...每次路过篮球场,看到奶茶店,甚至闻到松节油的味道都会想起他...他说过以后要带我去看极光的...”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杨景晨死死盯着许言乐:“听到吗?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还是你!而你呢?你在陪另一个女生打游戏!”
许言乐一拳砸在护栏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迹:“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啊?分手是她提的!是她不要我了!”
“那是因为她的自尊心只够支撑她说出这句话了!”杨景晨的声音陡然拔高,“她难道要跪下来求你施舍一点关心吗?许言乐,你明明有机会挽回的!跨年那天她其实回来了,就站在星空街对面看着你们!她给你发了消息说‘新年快乐’,你回了吗?”
许言乐猛地愣住,慌乱地掏出手机翻找。
在无数条未读消息里,他终于找到了那条淹没在群发祝福中的信息,时间显示是零点零三分。
他当时正和林晚歌看着烟花,只是随手划掉了通知。
“看来是想起来了?”杨景晨讥讽地勾起嘴角,“你知道她那天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吗?整整两个小时!直到你们离开,她还在那里。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冻僵了,却还笑着跟我说‘看,他笑得多开心’。”
许言乐终于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在积雪中。他想起那晚林晚歌被烟花照亮的笑脸,想起自己当时雀跃的心情,却从未想过街对面有一道目光正在慢慢熄灭。
“对不起...”这三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杨景晨蹲下身,与他平视,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恨意,“许言乐,你最大的错误不是移情别恋,而是用冷暴力逼一个爱你的人先放手。你现在这副悔恨的样子真让人作呕。”
“是我做的,哪又怎样!坐牢我也愿意!,我就是要报复你,报复让她伤心的人。谁叫林晚歌刚好赶上了哈哈哈……”
看着他那偏执扭曲的模样,许言乐心中虽然因黎岚昔的遭遇而刺痛,却也无法认同这种极端手段。
他撑着站起身,校服下摆沾满了混着血迹的肮脏颜料,声音沉痛却带着力量:“我对不起岚昔,这是我的债,我认。但这绝不是你把无辜的林晚歌卷进来,用造谣这种下作手段去伤害她的理由!”
杨景晨怒视着他,眼神偏执而狂热:“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对她的感情!”
“所以你就能伪造监控截图,把林晚歌推到风口浪尖,让她承受那些恶毒的谩骂和攻击?”许言乐指着自己身上狼狈的污迹,步步紧逼,“就只是为了让我也尝尝被舆论撕碎、百口莫辩的滋味?”
杨景晨疲惫地靠向身后冰凉的护栏,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不。我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当你把别人的心脏当颜料盘随意涂抹时,总有人会捡起那些碎渣,调成最适合报复的颜色。"
话音未落,他眼中狠戾之色骤现,猛地挥拳就朝许言乐面门砸去!许言乐反应极快地侧身闪开,同时一记沉重的拳头回敬在杨景晨的肩胛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杨景晨吃痛地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后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两人瞬间在天台上扭打在一起,拳头、身体凶狠地碰撞,喘息声和闷哼声交织。周围的画架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颜料罐踢翻在地,各种刺目的颜色泼洒出来,在纯白的积雪上染出混乱而狰狞的图案。
“你以为你这样偏执地伤害别人,她就会因此多看你一眼吗?!”许言乐格开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低吼。
就在这时,几个被天台动静吸引的同学急匆匆跑了上来,见状连忙冲上前,奋力将几乎失去理智的两人拉扯开来。
“别打了!都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一个同学紧紧抱住还想往前冲的杨景晨,焦急地劝解。
许言乐喘着粗气,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整理了一下被扯得凌乱不堪的校服,目光沉痛地看向被众人拦住的杨景晨:“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现在所有证据都摆在眼前,你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向林晚歌公开道歉!”
杨景晨倔强地别过头,胸口剧烈起伏,冷哼道:“道歉?不可能。我做过的事,后果我自己承担,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许言乐看着他倔强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杨景晨看着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天台,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但是他还是不愿意低头。
许言乐也不管他,伸手摸了摸荷包里的录音笔,带着证据离开了天台。
寒风依旧,卷起地上沾染了颜料的雪沫,为这场两败俱伤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