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属下立刻安排前往药谷的行程,并加派人手,从另一条线秘密调查‘师傅’的过往,尤其是与宫廷御医院、十多年前人事记录的关联。”夜一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执行指令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他明白,揭开师傅的身份,是拼上最后一块关键拼图。
姬无白(顾晚绾)转身走入内室,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墨色行装。重返该会谷,并非一时冲动,而是计划中必要的一环。那个老人,她知道他一定还在那里,守着那片药圃,守着那些沉重的秘密。
启程,
数日后,西域的风沙被抛在身后,熟悉的幽谷气息扑面而来。山谷依旧静谧,药草芬芳,仿佛时光在此停滞。
她无声地穿过熟悉的路径,在那片最大的药圃边,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他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珍稀药草培土,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那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姬无白停住脚步,没有立刻上前。
老人似乎有所察觉,培土的动作微微一滞,却没有回头。只是那苍老的脊背,似乎绷紧了一瞬。
良久,他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看向她,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等待已久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难以掩盖的复杂情绪——愧疚、欣慰、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如同枯叶摩擦。
“我来了。”姬无白走近,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眼中,“有些事,我需要知道答案。”
老人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谷中……一切都好。你的房间,我还时常打扫。”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是谁?当年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倾囊相授却从不让我拜师?你……在怕什么?或者说,你在恪守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击着老人脆弱的防线。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石化了一般。
终于,他抬起头,老眼中充满了泪水,那是一种积压了十数年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情绪。他看着她,不再是看一个徒弟,更像是看着一个……他必须仰望却又亲手触碰了的存在。
“老朽……姓秦,名远。”他声音哽咽,几乎难以成言,“曾是……太医院院判副手……专司……妇婴科脉案……”
太医院!院判副手!
姬无白的心脏猛地一缩。猜对了!
秦远(师傅)继续艰难地说道:“十六年前……宫中巨变……有孕的贵妃……其实……其实生下的是健康的龙裔……是一位小公主……”他的声音极低,充满了恐惧,仿佛怕被天地听见。
“但……但有人……需要一位‘皇子’……需要……一场‘意外’……”他痛苦地闭上眼,“我被逼……参与了……记录……谎称贵妃产下死胎……而那个被送走的孩子……那个真正的……”
他猛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对着姬无白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身体因巨大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不敢以师自居……只因君臣有别,尊卑有序!您……您是天家血脉!老奴当年懦弱,参与弥天大谎,已是罪该万死!后来侥幸逃脱追杀,找到您……教您这些微末技艺,只是想……想赎罪于万一……盼您能有自保之力……老奴岂敢……岂敢做您的师傅!老奴……只配是罪奴!”
一切,豁然开朗。
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
他的医术源自宫廷。 他的被追杀源于他知道太多。 他的倾囊相授源于愧疚和赎罪。 他不让她拜师,是因为在他心中,她是君,他是臣,是戴罪之身,僭越之礼他不敢受,更不配受!
姬无白站在原地,看着脚下跪伏痛哭的老人,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原来如此。
她是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 而那个坐在龙椅上的,才是窃国者! 顾家,是知情的抚养者,也是被拖下水的牺牲品。 哥哥,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而遭殃。 皇帝,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而斩草除根。
所有的线,都收束于此。
她缓缓俯身,并没有去扶起老人,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问道:
“那个需要‘皇子’的人,是谁?是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
秦远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相,血淋淋地,完全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姬无白直起身,望向谷外那片狭小的天空。
复仇, indeed, 可以慢慢来了。因为她已经握住了最致命的武器——她自己的身份。
而第一个要付出代价的,就是那座慈宁宫里的老妪,和养心殿里的窃国贼。
“起来吧,秦太医。”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的罪,留着以后再说。现在,我需要你活着,更需要你……站出来,指认该指认的人。”
秦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但也有一丝……终于等到这一天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