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把教室染成蜜糖色时,陈景笙的钢笔第三次滚过课桌中线。我盯着那支英雄牌黑金钢笔,金属笔帽折射的光斑跳上我正在整理的错题本上,看它在我的错题本边缘摇摇欲坠。
“宋南伊,这次月考你又是第二名。”林枝意故意提高的嗓音像解剖刀划过耳膜,“某个人永远翻不过那座冰山哦。”
“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说要把他变成你的手下败将吗?”林枝意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
解剖针在指间转出银光,我将标本往陈景笙桌子上重重一推,蝶翼震落几片磷粉:“下周全国生物竞赛见真本事。”我故意抬高声音,看着面前的少年,他面前的纸面被笔墨泅出黑曜石般的圆点,少年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仿佛砸过来的不过是片枯叶。
"全国赛我会让你连铜奖都摸不到。"我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又继续放狠话。
陈景笙终于掀起眼帘,琥珀色瞳孔里浮着层薄冰。他慢条斯理地将钢笔旋进笔帽,金属螺纹摩擦的声响像是在丈量我的幼稚。当他的目光掠过我锁骨处新纹的蝴蝶时,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我被他的反应弄的身体一僵,"让让。"
他起身时白衬衫掠过我僵硬的肩头,袖口沾染的中药香刺得我眼眶发酸。窗外漏进的光束里,他修长手指正轻轻拂去桌子上的蝶翼磷粉,仿佛在清理什么脏东西。
最刺痛的是他转身时的眼神——不像看对手,倒像看实验室里垂死的实验体。那种裹着薄荷香的冷漠,比解剖室福尔马林更蚀人心肺。
“他好像不把你放在眼里。”目睹全程的林枝意慢慢地靠近我,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忍不住紧握起拳头。 窗外的蝉鸣突然被猫叫撕裂。我转头看见不和我同班的姐姐宋柠伊蹲在梧桐树下,运动裤沾满了泥浆。她正把午餐的三明治掰碎喂流浪猫,手腕上的蝶形纹身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和我锁骨下的蓝闪蝶刺青互为镜像。
那是我前几天缠着她和我一起走进纹身店弄的,霓虹灯的冷紫与射灯的暖黄在镜面厮杀,割裂出两具相似的轮廓。我向前倾身,锁骨下的蓝闪蝶纹身便从V领中振翅欲出。
“别动。”宋柠伊伸手替我捋顺碎发,腕间的护腕滑落半寸,露出褐紫色的蝶翼纹身。那只蝶的触须正攀附着静脉搏动,如同寄生在青绿藤蔓上的毒花。她后颈的胎记在镜中若隐若现,淡金色的蝶形轮廓被散落的黑发切割,宛如被雨打湿的褪色花瓣。
我嗤笑着扯开领口,增生疤痕让纹身翅脉微微凸起,像要冲破皮肤的活物。
镜面映出诡异的对称:宋柠伊左眼尾的泪痣,正与我右锁骨下的纹身蝶眼重叠。姐姐腕间的蝴蝶触须恰好延伸进妹妹纹身的翅脉,仿佛镜中人在为镜外人缝合伤口。宋柠伊的校服领口露出一截红绳,挂着褪色的千纸鹤吊坠;我颈间的银链则坠着解剖刀造型的挂饰。
我将夹在课本里的月考成绩单折成纸飞机扔下窗外,精准落在姐姐的脚边。宋柠伊拿起纸飞机看向窗户,我朝她招招手,她回了个微笑给我。我跑下楼,锁骨处的蓝闪蝶纹身随着奔跑在领口若隐若现。 绕过生锈的自行车棚时,我猛地刹住脚步——陈景笙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我看见他手腕处的三道血痕。
"别动。"柠伊按住想要起身的少年,从书包掏出绣着蓝闪蝶的手帕。我认得那块手帕——上周我嫌弃图案幼稚塞给她的。她包扎的动作娴熟得让人心惊,鬓角的茉莉发卡垂下细链,在陈景笙的瞳孔里荡起涟漪。
我没有再上前,而是转身回到了教室。
上课后,我转头看向陈景笙,他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矢车菊碎屑,那是姐姐最喜欢的花。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那片碎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什么易碎品。
他抬起头,与我的目光一致,他的眉头皱起,厌恶像墨汁在琥珀色瞳孔里晕染。
放学回家的路上,空气中混合着青苔和雨水的味道,我的帆布鞋碾过一洼积水,险些弄在姐姐的裤腿上。
“你为什么要帮陈景笙处理伤口。”我转过身质问她。
“小伊,猫不小心抓伤了他,而且我知道你想超越他,所以我顺便威胁了他,让他把第一名交出来。”姐姐上前勾住我的肩膀,笑着说。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她怀里的猫粮袋沙沙作响,腕间红绳上的铜铃随着步伐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