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一处废弃猎人小屋成了临时的避难所，朽坏的木桌积着厚厚的灰，墙角蛛网蒙着枯叶。
黛桉靠在门框上，用匕首挑开肩膀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安娜坐在火堆旁，银发被火光映得泛着暖橙，可她的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像是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她这是……”乔伊斯啃着最后半块硬面包，含糊地问。他的胳膊缠着黛桉撕下来的衬衫布条，血渍已经半干。
黛桉往伤口上撒了点草药粉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应激反应。她不常跟人待在一起。”昨夜祭坛前的白袍人形似乎影响到了安娜的精神，一路过来她都没怎么动，只有在怪物靠近时才会机械地挥出冥火。
乔伊斯哦了一声，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家就在城墙边缘，有药箱，还有罐头！”他指了指西边的方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虽然破是破了点，但比这破木屋安全。”
黛桉看了眼安娜，修女没反应，只是指尖的颤抖停了。她点点头：“也好。”
往城邦走的路上，晨露还挂在草叶上。黛桉走在最后，注意被墙根下的一团橘色吸引。
那是只瘦得皮包骨的猫，正用爪子扒拉着一个空罐头，见有人来，立刻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聒噪。”黛桉下意识地皱眉，却又猛地顿住。猫的眼睛是浅琥珀色的，在晨光里闪着怯生生的光，像极了……
像极了某个被遗忘的潮湿房间，铁栏窗台上晒太阳的那只。心口突然一抽，她盯着猫看了很久，直到乔伊斯喊她，才猛地回神，快步跟上，没再回头。
乔伊斯的家藏在城墙外最边缘的老街区里，一栋两层的砖楼歪歪扭扭地杵在一片废墟中，像个倔强的老人。
上层的窗户早就没了玻璃，黑洞洞的像瞎了的眼，底层的木门倒是还算完整，只是锁孔里插着根铁丝，一看就是乔伊斯的“杰作”。
“进来吧，保证没虫子！”乔伊斯推开木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屋里陈设简单，一张铁架床，一个掉漆的衣柜，墙角堆着些捡来的零件和罐头。
最显眼的是墙上贴着的几张泛黄的海报，画着末日前的游乐园，旋转木马的灯还被乔伊斯用荧光笔涂过，在暗处能发微光。
安娜刚进门就缩到了角落，抱膝蜷缩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乔伊斯识趣地没去打扰，从床底拖出个铁盒，翻出绷带和消毒水：“诺，最好的药了，我攒了好久。”
黛桉接过药，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你一直住这？”
“也不是，这个屋子是三个月前找的”乔伊斯挠挠头，“一个人在这待着，城邦里的人不待见我，说我是‘捡破烂的野种’。”他说得轻描淡写，嘴角还带着笑，可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左轮枪的纹路。
黛桉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我要去找破痕者。”
乔伊斯的动作顿了顿：“报仇？”
“不止，”黛桉的声音很冷，赤红的眼眸在阴影里发亮，“他们欠的……太多了。”
乔伊斯没说话，只是把左轮枪往黛桉面前推了推：“这枪挺好用的，带上。”
还未等黛桉拒绝，“笃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节奏均匀，不慌不忙。
乔伊斯刚要起身，就被黛桉按住。她的眼神示意他别动，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摸出唐刀，刀尖抵着地面，一步步挪到门后。安娜也站了起来，幽蓝的火苗在她掌心跳动，空气瞬间凝固。
敲门声持续了几下，见没人应，便停了。屋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废墟的呜咽声。
乔伊斯松了口气：“可能是风吹的吧……”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木板被踩断的声音。黛桉瞳孔骤缩，猛地拽住乔伊斯往旁边扑。
下一秒，头顶的天花板轰然碎裂，木屑砖石如雨般砸下，十几个穿着黑制服的破痕者从缺口跃下，蛇形徽记在灰尘里闪着冷光。
“开火！”领头的人大喊，枪声震得耳朵发聋。
安娜的冥火瞬间炸开，在三人面前织成一道火墙，子弹撞上去就成了废铁。黛桉趁机翻滚到桌子后，唐刀脱手飞出，钉穿了一个破痕者的手腕，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
乔伊斯反应过来，左轮枪喷出火舌，火焰子弹打在火墙上，反弹着冲向敌人，烧得他们惨叫连连。“妈的，这群孙子！”他边打边骂，电光子弹扫向天花板的缺口，阻止更多人下来。
破痕者显然有备而来，几个异能者突然冲出，土墙从地面隆起，试图困住安娜贝尔。修女镰刀挥出，幽蓝火焰将土墙熔成泥浆，可侧面又冲上来两个壮汉，手里的电击棍滋滋作响。
黛桉捡起地上的枪，精准地打爆了壮汉的膝盖，趁他们倒地的瞬间，唐刀回旋飞回手中，刀光一闪，割断了两人的喉咙。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战斗打得异常艰难，破痕者像疯了一样往前冲，根本不顾伤亡。黛桉的胳膊被流弹擦伤，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乔伊斯的左轮枪枪管烫得吓人，只能换着用捡来的步枪；安娜的冥火明显弱了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到外面去！”黛桉喊着，抓住一个破痕者扔向窗户。玻璃破碎，三人刚越过窗框，破痕者便扔来一枚手雷，不过被冥火烧成了灰烬。
一个破痕者从房屋侧边楼梯冲来。乔伊斯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黛桉。敌人手里的匕首擦着黛桉的腰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安娜的镰刀及时挥到，将那人劈成两半，幽蓝的火瞬间吞噬了尸体。可这一下也耗尽了她的力气，修女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才站稳。
最后一个破痕者倒下时，三人都瘫在了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阳光从破窗照进来，在灰尘里划出光柱，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味。
乔伊斯挣扎着爬起来，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妈的，总算……”他的目光突然被尸体腰间的一个黑色物件吸引，捡起来一看，是支录音笔，“这啥？”
没等黛桉阻止，他就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声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那股诡异的优雅，像砂纸磨过丝绸：“带安娜小姐，听得见吗？看来破痕者的‘礼物’你收到了。别生气，只是想提醒你，奴隶只是奴隶。”
黛桉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肺叶仿佛被灌满了铅。
“我想取回了记忆的你，应该还记得对吧。‘摇篮’”
“……”
“到集合大厅来，见证这场你梦寐以求的‘重逢’吧。”
录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乔伊斯一脸茫然：“‘摇篮’？那是啥？这声音是谁啊？”
安娜也抬起头，那双湛蓝眸，看着黛桉，带着深深的苦涩担忧。
只有黛桉，背对着两人，肩膀微微颤抖，赤红的眼眸在阴影里亮得吓人，仿佛有火焰在眼底燃烧。紧握的刀柄，指节泛白，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都被怒火烧的沸腾。
明天的路，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那么黯淡，那么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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