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伦敦的那个夏天,空气里都是奥运的躁动。我被薇薇硬拉着翘课去看乒乓球决赛,又被她推搡着挤进喧闹的运动员通道。说实话,有点烦。周围是汗味和尖叫,我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追星游戏。
然后我就看见了他。刚赢了比赛,像一头挣脱牢笼的猛兽,眼睛里烧着还没熄灭的火和一丝空茫。他签了几个名,走到我面前,嘴角带着点疲惫的弧度,问:“你要不要?”
他的眼神太有攻击性,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我那点大小姐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凭什么你觉得我就一定想要?我听见自己回他:“不要就算了呀。”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我以为他会生气,或者无视我走开。但他没有。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一种觉得我很有趣的笑。他非要我留下联系方式,强势得不容拒绝。鬼使神差地,我给了。回去被薇薇笑话了半天,说我口是心非,明明眼神都直了。
后来,他真的一直约我。带我逛伦敦,去那些我喜欢的、藏着的小众地方。他对着抽象画和古典建筑其实没啥感觉,但他会很认真地听我讲,问一些笨拙的问题。在大本钟下面,泰晤士河水静静流着,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你来看我亚洲杯吧。”不是请求,是带着期待的要求。我心里跳得厉害,嘴上却还要拿乔,说看心情。其实那时候,我的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亚洲杯,我去了。看他赢了,看他嘶吼,看他目光在人群里找到我,然后一步步朝我走来。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把那块沉甸甸、还带着他体温和汗水的金牌挂在我脖子上,然后低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说不要公开,怕影响他。他同意了,但眼神里有点委屈。于是我们开始了漫长又甜蜜的地下恋。
他疯了一样地来回飞。有时我深夜听到门铃响,打开门,他带着一身北京的风尘或者伦敦的夜雨站在门口,胡子拉碴,眼睛却亮得吓人,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会花很多钱给我买珠宝包包,语气里的宠溺,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被珍惜的人。
但隔阂也在悄悄滋生。他比赛失利,情绪低落,我安慰他,却好像总隔着一层。我不太能真正体会他那种顶尖运动员的胜负世界,我觉得胜败兵家常事,下次再来就好。可能我的安慰太轻飘飘了?那天和姐妹出去散心,手机没电,回来看到他阴沉着脸等我,还有送我回来的Alex……世界大战爆发了。他说了很重的话,我也气疯了,口不择言让他“滚”。
他真走了。我哭了一夜,又气又悔。没想到几天后,他又回来了,站在雨里,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狼狈又可怜地跟我道歉,说害怕失去我。我的心一下就化了。我们和好了,但那次争吵像一根细小的刺,悄悄扎在了心里。
15年,我毕业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想离他更近。我偷偷回国,想办法进了国乒当队医。假装不认识他,看他憋得难受又不敢相认的样子,我觉得好玩又甜蜜。在宿舍楼下偷偷约会,被龙哥他们撞破,听着大家的起哄,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觉得幸福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后来被拍到,网上骂得很难听。我主张冷处理,他却直接微博官宣了。我气他冲动,不顾后果,但看到他写“别怕,我在”,我的心又没出息地软了。行吧,那就一起面对。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2018年,他三十岁那天,拿出戒指向我求婚。
我愣住了。我是爱他的,毫无保留地爱。但“结婚”这两个字太沉重了。我才二十四岁,我的事业刚起步,世界那么大,我还有那么多想尝试的事情。婚姻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笼子,我害怕走进去,我怕失去自我,我怕被“张继科太太”这个身份完全定义。我想要更多的时间,为我自已活。
我说:“对不起,继科,我现在还没准备好,我还想……再玩几年。”
“玩?”他的眼神瞬间就碎了,里面有震惊,有受伤,还有彻底的失望。“文嘉欣,六年了,你还没玩够吗?”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来。我们激烈地争吵。我说他逼我,他说他只要一个答案。最终,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看着他合上戒指盒,转身离开。那一声门响,比任何一次争吵都轻,却彻底关上了我们的六年。
后来,听说他酗酒,然后相亲,结婚。
他婚礼那天,我去了。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坐在最角落。我看见他站在台上,穿着新郎的礼服,很英俊,但眼神空洞。司仪说着吉祥话,他机械地配合着。那一刻,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我问自己,后悔吗?或许吧。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不是不爱他,我只是……更爱那个可能性的、自由的自己。
我提前离开,没有道别。把一份厚礼留在门口,算是为我六年的爱情,献上最后的祭品。
我知道,他看见我了。
张继科,我的继科儿。那个鲜衣怒马,为我横跨欧亚大陆的少年;那个在万人场馆里把金牌挂在我脖子上,宣告世界的男人;那个会在深夜雨夜疲惫不堪却紧紧抱住我的爱人……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北京城那么大,往后岁月那么长。我们却再也走不回那个伦敦的夏天。
我心里的那一小块地方,永远下着那场淋湿他的伦敦雨。
祝你幸福,是真心的。雨还要一直下,你也不能一直送我,我们就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