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慵懒地洒在咖啡馆的原木桌椅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文嘉欣坐在他们初次见面时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一只手随意地撑着下颌,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任由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舞动。另一只白皙的手,拿着小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面前的拿铁,杯中的拉花早已模糊不清。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象牙白小香风套装,优雅得体,却像一层无形的壁垒。
沈聿明推开咖啡馆的门,风尘仆仆,眉宇间还带着刚从一场高强度会议中抽身的疲惫,但一想到即将见到文嘉欣,那疲惫便化作了眼底不自觉漾开的温柔笑意。他手里小心地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高原红”玫瑰,那是文嘉欣最爱的花,如同她本人,明艳、稀有,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傲。在公司杀伐果断、令下属敬畏的沈总,此刻怀抱着鲜花,步伐甚至带着点急切,像个初出茅庐、赶赴心上人约会的毛头小子。
他走到桌前,将那束象征着热烈爱意的玫瑰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嘉欣,那天……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不该那样质问你。”
文嘉欣缓缓转过头,对他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客气而疏离,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没关系。沈聿明,你要喝点什么?”她自然地拿起菜单递给他。
“沈聿明”。不是往常带着娇嗔或随意的“聿明”。沈聿明递菜单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猛地一沉。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称谓变化背后冰冷的距离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但他迅速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维持着风度,将花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温声道:“给你带的,你喜欢的。”
文嘉欣目光落在那些怒放的红玫瑰上,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欣喜,只有一种平静的审视。她伸手,不是接过,而是轻轻将花束拨到桌子一侧,动作客气却带着明确的拒绝意味。“谢谢。”她抬起眼,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沈聿明,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但你要理解我,我没办法……”
“是张继科吧。”沈聿明打断她,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了然又夹杂着不甘的苦涩,“我知道你们之前在伦敦……但那时他是什么?意气风发的世界冠军!现在呢?”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隐隐透出点为她不值的锋利,“他只是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事业也大不如前的男人!他哪里还配得上你?他能给你什么?”
文嘉欣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彻底敛去,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像被擦亮的琉璃。“沈聿明,”她连名带姓,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明白我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好听了。”
沈聿明看着她决绝的模样,心头涌上一阵无力与恐慌。他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甚至是不顾身份的挽留:“嘉欣,你清醒一点!只有我,只有我能护住你,你懂吗?我们两家的合作,圈里人都知道我们要订婚的消息了!嘉欣,”他几乎是放低了姿态,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作没听过你今天的话,没发生过那些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嘉欣?”
他叫她“嘉欣”,一遍又一遍,试图唤回那份他曾拥有过的亲昵。
然而,文嘉欣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她等他话音落下,才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最终判决:“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今天约你出来,也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我只是通知你。”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包,优雅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那里,仿佛被定格住的沈聿明。
“就到这吧。”她最后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但更多的是不容转圜的决绝,“别让我们彼此,都太难堪。”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清脆而渐行渐远的声响,没有丝毫留恋。
沈聿明僵在原地,像一尊失魂的雕塑。周围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抹清冽又熟悉的香水尾调,丝丝缕缕,缠绕不休,如同她短暂存在过的证明。他怔怔地望着她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轻盈,仿佛从未为他停留。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束依旧娇艳、却已然失去意义的“高原红”,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
文嘉欣,从来都是天边的月亮。
她只是偶然间,短暂地,照耀过他的荒野。
而他,却误以为抓住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