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熙蒙脸上,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带着多年压抑的重量,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二哥……你那天晚上不是问我的大学吗?我今天告诉你,我当年是真的考上了,大家,我有录取通知书的,我没有撒谎,真的没有撒谎。”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迅速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
“我的录取通知书……是被她撕的。她当着我的面,一张一张,撕得粉碎。纸屑像雪一样落在地上,我站在那儿,动不了,喊不出声。那天之后,我被关在屋子里整整四天,门从外面锁着,饭是从小窗口递进来的。他们说我不配读书,说我已经‘坏了’,说我不该再有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后来,我趁着家里人都不在,翻窗跑了。我光着脚跑了好远,直到看见公路。我拦了一辆去县城的班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在我上车的时候,爷爷骑着那辆旧自行车追了上来,我心都凉了,以为他是来抓我回去的……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钱——四百多块,全是零票,有的还沾着油渍。他塞进我手里,只说了一句:‘走远点,永远别回来。’”
她的声音哽咽了,却依旧坚定。
“我拿着那点钱,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了。我站在校门口,拿着那张被胶带粘起来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可招生办的老师说,逾期未报到,学籍自动作废。我没有学籍了。”
熙蒙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我们是你的家人,哪怕在执行任务,我们也该知道你出了事!”
她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眼里却闪着光。
“我知道你们在执行任务。那段时间,我偷偷打听过。你们在边境,每天都在刀尖上走。我不想让你们分心,更不想因为找我,把你们暴露给警察……我怕连累你们。所以,我填了许家的地址。”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旧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磨破了边。她轻轻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纸张因反复翻阅而发软。
“我没有学籍,但我没有放弃。我白天偷偷去教室听课,坐在最后一排,老师问我,我就说‘我是旁听生’。没人赶我走。晚上,我去餐馆洗碗,去便利店值夜班,挣点生活费。我记了所有课的笔记,每一堂课,我都认真听了。你看——”
她把笔记本递过去,纸页上是工整的字迹,有高数的推导、文学课的赏析、英语的翻译练习,甚至还有心理学课的思维导图。有些页角被水浸过,有些被油渍染黄,但每一页都写得一丝不苟。
“我虽然没有学籍,但我有听课记录。我有努力过。我没有回去,也没有来找你们,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在往前走,你们就一定能安心。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她终于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想靠自己。”
熙蒙沉默良久,忽然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们没能保护好你。”
她靠在他肩上,终于落下泪来,像一场迟到了多年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