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伦敦的雾比往年更稠,像掺了煤烟的牛奶,把工厂的烟囱泡成模糊的灰柱。加百列·德·美第奇站在美第奇庄园的露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上的骨戒——那枚由母亲指骨熔炼的戒指,棱角总在阴雨天硌进皮肉。
身后传来管家的脚步声,带着潮湿的霉味:“伯爵,萨伏依家的马车到了。”
加百列转过身,银白色的短发上沾了点雾水,蓝瞳在阴霾里亮得像淬了冰。他今天穿了件深灰礼服,袖口绣着美第奇家族的鹰徽,贴近心脏的地方,暗绣的蓝边玫瑰被雾打湿,洇出淡淡的水痕。“让他在书房等。”他说,声音比雾还冷。
管家低头退下时,加百列瞥见对方领口别着的银质领针——那是去年清理“越界”人类时,从一个钟表匠尸体上摘下的,此刻正反射着露台吊灯的光,像块凝固的冰。
书房的壁炉烧得很旺,火光把墙上家族油画的影子投在地毯上,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拉斐尔·德·萨伏依已经坐在扶手椅上,银灰色短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礼服的暗金线在火光里流动,靴筒边缘隐约露出半截短刃的轮廓。他面前的银盘里放着两块黑面包,旁边的水晶杯盛着深红色的液体——不是红酒,是掺了天使圣盐的恶魔血,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
“你的领地东边,又有三个矿工被净化了。”拉斐尔开口时,灰褐色的瞳扫过加百列袖口的水痕,“天使的光团昨晚越过了泰晤士河,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加百列没坐,走到壁炉前,伸出手烤火。掌心的骨戒印被火烤得发烫,他却像没察觉:“萨伏依家的矿场在河西,自然不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拉斐尔膝头的卷宗上,“那些孩子呢?山谷里的‘样本’。”
“老弗林特说,有个女孩在木屋墙上画太阳。”拉斐尔用银叉戳了戳黑面包,面包屑落在礼服上,他没拍,“你该庆幸不是画天使。”
加百列的指尖猛地收紧,骨戒嵌进肉里。他想起那个叫莉莉安的女孩,上次巡查时,她举着蜡笔画的“带翅膀的影子”追出来,蜡笔头蹭到他的斗篷,留下一点刺目的黄。“按规则处理。”他说,声音硬得像壁炉里的铁钳。
拉斐尔笑了,金瞳里的光比壁炉火更烈:“规则?美第奇家什么时候开始守规则了?”他突然起身,靴底碾过地毯上的面包屑,“三天后,议会要讨论山谷圈养场的扩建方案。你最好想清楚,那些孩子是‘样本’,不是你的私人藏品。”
加百列没回头,只是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火光中,他仿佛又看见12岁那年的净化风暴——母亲的血顺着祭坛石缝渗进来,染红了他攥着骨戒的指缝;父亲化作灰烬时,最后一眼直直钉在他身上,像枚烧红的钉子。
“我的领地,我会处理。”他说,腹内突然传来熟悉的坠胀感,像有颗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他下意识按住腹部,动作快得像阵风,却没逃过拉斐尔的眼睛。
对方的灰瞳暗了暗,转身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让疼痛影响你的判断,加百列。”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书房门口,“对了,下周的婚礼誓词,记得用恶魔语背。人类的词太软,配不上黑曜石铸成的教堂。”
门被带上的瞬间,加百列弯腰扶住壁炉边缘,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他拉开抽屉,银勺舀起灰紫色的药膏,接触皮肤的刹那,雾霭般的青烟升起——那是人类镇静剂与恶魔草药的排斥反应,像在嘲笑他这副“异常”的躯体。
窗外的雾更浓了,隐约传来远处工厂的汽笛声,像某种濒死的呜咽。加百列看着地毯上被拉斐尔碾碎的面包屑,突然想起山谷里的秋千——昨天巡查时,他看见莉莉安坐在秋千上,用那支黄色蜡笔在秋千板上画星星,阳光透过雾照在她脸上,像层薄金。
他回到了桌前 拿起来羽毛笔。银质笔杆在掌心硌出青白的印子。空白信纸摊在面前,烛火在纸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莉莉安那支蜡笔留下的蠢钝痕迹。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半寸处,迟迟没有落下。骨戒的棱角早已在掌心刻出红痕,随着手腕微不可查的颤抖,那锐痛像针一样扎进皮肉——但他没躲,只是用这痛感压下心头那点荒谬的冲动。
最终,他嗤笑一声,猛地将羽毛笔掷回笔架。笔尖擦过玛瑙笔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寂静的书房里炸开。纸页依旧空白,连一道浅浅的压痕都没有。
加百列展开掌心,骨戒的印记深嵌在皮肉里,红得像道未愈的疤。他盯着那道疤,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泰晤士河——人类幼崽才会信什么太阳,恶魔只需要灰烬的余温,就够了。
壁炉的火渐渐弱下去,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站在灰烬里的问号。
题外话:23年注册的号找不回来了……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