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墟的庇护所内，时间依旧扭曲而粘稠。王默擦去嘴角的血迹，内心的悔恨与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与水清漓那次失败的共感连接，像一根刺深深扎进心里。她不仅没能救他，反而可能亲手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情感的牵绊……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前……往往是毒药。”古老意志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回荡，不带责备，只有亘古的苍凉，“欲助他，先需令自身……无懈可击。”

王默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是的，她太弱小了。无论是面对世王的追捕，还是想帮助水清漓，她这点勉强共存、动辄失控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

她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混乱的能量海。这一次，她摒弃了所有杂念，不再急于求成，而是以绝对的耐心和毅力，开始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内部战争”。

以那缕新生的、灰蒙蒙的混沌能量丝线为引，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金粉色的守护之力与漆黑的毁灭本源进行接触。每一次微小的碰撞，都伴随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能量失控的风险无处不在。她无数次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又无数次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强行拉回。

墟中无日月，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体内的能量景象已然大变。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冲突阵营，而是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内部色彩不断交融又分离的混沌漩涡。金、粉、蓝、黑几种能量依旧特性鲜明，却不再试图彻底湮灭对方，而是在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平衡中共同存在。漩涡的中心，正是那缕最初诞生的混沌能量，它变得凝实了些许，如同一个微小的、跳动着的灰色心脏。

这种平衡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被打破，但至少，她初步拥有了可以主动调用的、而非被动承受的力量。

就在她刚刚稳固住这个脆弱的平衡时，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召唤感，再次如同附骨之疽般，隐隐从灵魂深处传来！

世王！他果然没有放弃！即便有墟的法则干扰，他依然能通过那未被根除的本源污染，模糊地感知到她的方位！

几乎与此同时，庇护所外，墟那永恒混乱的景象中，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纯粹的黑暗，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开始悄无声息地晕染、扩散。所过之处，连那些狂暴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都被强行抚平、湮灭！

世王的触手，已经探入了这片遗弃之地！

不能再留了！

王默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必须离开墟，否则不仅自己会被发现，还可能连累这位给予她庇护的古老存在。

她集中精神，调动起体内那旋转的混沌能量漩涡。这一次，不再是莽撞的撕裂，而是尝试进行更稳定、更具指向性的空间跳跃。灰蒙蒙的能量在她周身汇聚，艰难地构造着一个相对稳固的空间通道模型。目标地点——她凭借那丝与水清漓残存的共感，以及记忆中仙境的气息，锁定了一个大致方向：仙境边缘，靠近净水湖封印，但并非直接闯入绝地之处。

通道即将成型的刹那，她回头望向庇护所深处，在心中默念：“多谢庇护。此恩，若我不死，必报。”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亘古的沉默。

她不再犹豫，一步踏入那闪烁着不稳定灰光的空间通道。

这一次的空间穿梭，比上一次平稳了许多，但依旧充满了未知的风险。通道壁障外是光怪陆离的时空乱流，偶尔有巨大的阴影掠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突然——

通道前方猛地出现一片剧烈的能量风暴！那不是墟中的自然现象，而更像是……战斗的余波！

强大的仙力碰撞产生的冲击，甚至干扰到了脆弱的空间通道！

王默心中一惊，强行稳住通道，谨慎地靠近风暴边缘。透过通道壁障，她隐约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竟然是曼多拉和辛灵！

只是，她们的状态极其糟糕。辛灵似乎受了重伤，被曼多拉护在身后，而曼多拉自己也是衣衫褴褛，嘴角带血，手中的玉如意光芒黯淡。她们正在被数名身形模糊、但散发着与之前人类世界“特殊事件处理局”类似、却更加强大冰冷气息的神秘人围攻！

那些神秘人手段诡异，使用的并非传统的仙力，而是某种更接近规则层面的禁锢和分解能力。曼多拉的镜之力在他们面前似乎效果大减。

“姐姐，撑住！”曼多拉嘶吼着，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一丝绝望的疯狂。她似乎想发动某种禁忌法术，但那些神秘人显然不会给她机会。

王默瞳孔微缩。虽然与曼多拉有过节，但辛灵仙子曾多次帮助她们。而且，这些神秘人的气息让她感到本能的反感和警惕。

几乎没有多想，在空间通道因外界冲击即将崩溃的瞬间，王默猛地将体内混沌能量爆发出来！

轰！

她强行冲破了通道，出现在战场边缘！周身灰蒙蒙的能量波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什么人？！”神秘人中为首者冷喝道，攻势一缓。

曼多拉和辛灵也震惊地看向突然出现的王默，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陌生而强大的混乱气息时，更是面露惊疑。

王默没有废话，她双手虚握，混沌能量在她掌心凝聚成一道灰扑扑、却蕴含着奇异分解之力的光鞭，猛地抽向离辛灵最近的一名神秘人！

那神秘人试图用规则屏障抵挡，但混沌光鞭接触到屏障的瞬间，竟发出“嗤嗤”的声响，将那屏障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

“什么？！”神秘人惊呼后退。

王默的出现和诡异的攻击方式，瞬间打破了战场的平衡！她如同一个不稳定的变量，搅乱了神秘人精密配合的围攻。

曼多拉抓住机会，镜光一闪，带着辛灵迅速后撤。

“走！”王默对她们低喝一声，同时挥动光鞭，逼退另一名试图追击的神秘人。

曼多拉复杂地看了王默一眼，没有犹豫，立刻搀扶着辛灵化作流光遁走。

那些神秘人显然将王默视为了首要目标，立刻放弃追击曼多拉姐妹，全力向她攻来！

王默且战且退，她发现自己的混沌能量对这些神秘人的规则之力似乎有特殊的克制效果，但对方人数众多，配合默契，她体内力量本就不稳，很快便落了下风。

砰！

一道无形的规则重击狠狠砸在她后背，王默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前踉跄。体内那脆弱的能量平衡再次出现剧烈波动！

眼看更多攻击即将临体——

突然，一道蕴含着强大生命气息的绿色光幕从天而降，挡在了王默身前，抵消了大部分攻击！

“灵公主？”王默抬头，看到灵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焦急。

紧接着，颜爵、毒夕绯的身影也相继出现！

“快！跟我们走！”颜爵一挥折扇，墨色仙力卷向王默，同时拦住追兵。

原来，灵犀阁一直在暗中关注曼多拉姐妹的动向（或许也有监视的意味），恰好感应到此处的异常波动赶来接应。

王默来不及多想，在灵犀阁众人的掩护下，且战且退，最终摆脱了那些神秘人的追击，暂时逃入了一片相对安全的仙境森林深处。

暂时安全后，众人停下脚步。

灵公主立刻为受伤的辛灵治疗，曼多拉则神色复杂地站在一旁调息。

颜爵和毒夕绯则目光凝重地看向王默。

“王默，”颜爵开口，语气严肃，“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你身上的力量……又是怎么回事？”

王默喘息着，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仙境和人类世界，似乎都面临着未知的威胁。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被封印的净水湖底。

那点顽固闪烁的冰蓝星火，似乎因为王默再次出现在仙境，并且动用了与他同源（哪怕是已被污染）的力量，而又一次……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永恒的冰封中，泛起一丝无人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