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锚点

晦与明

死寂。

不再是那种充满恶意的、粘稠的死寂,而是一种空旷的、虚无的、仿佛一切都被抽离后的绝对安静。

焦臭味依旧弥漫,但不再具有那种侵蚀人心的活性,变回了单纯的、陈旧的火灾残留气味。墙壁和地面上的焦黑痕迹固化下来,如同丑陋的伤疤,却不再蠕动蔓延。

窗外,城市的零星灯光真实而遥远,不再是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咳……咳咳……”凌曜单膝跪地,剧烈的咳嗽扯动着胸口和内脏,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那种强行爆发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妈的,这次玩脱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试图撑起身子,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再次栽倒。

另一边,沈酌的状况同样糟糕。他背靠着焦黑冰冷的衣柜,几乎无法站立。后背被阴影触须扫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仿佛有烙铁印在上面。过度透支精神力的后遗症更是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耳鸣不止,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他勉强抬起颤抖的手,推了推歪斜的眼镜,视线模糊地看向几乎瘫倒在地的凌曜。

“凌曜……”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样?”

“死……死不了……”凌曜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回答,试图用满不在乎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狼狈,“妈的……那玩意儿……劲儿真大……”他又咳出一口血沫。

沈酌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他从几乎破烂的风衣内袋里摸索出一个极小的高能量压缩营养素和一支微型急救喷雾剂。这是特调处的标准应急装备。

他先将营养素自己吞下,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勉强缓解了一些眩晕感。然后,他踉跄着,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凌曜身边。

“别动……”沈酌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他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让他摔倒——查看凌曜的伤势。

胸口一片可怕的青紫色淤痕,甚至能看出隐约的肋骨轮廓,呼吸时伴有不自然的轻微摩擦声,很可能有骨裂甚至骨折。手臂、脸上有多处擦伤和灼伤,最严重的是之前被那焦黑小孩抓伤的手臂,伤口虽然因为他的特殊体质没有恶化,但依旧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

沈酌的眉头死死皱紧。他拿出急救喷雾,对着凌曜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喷去。喷雾接触到伤口,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带来一阵短暂的冰凉刺痛,随即是一种舒缓的麻木感,出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了。

“啧,你们这玩意儿……效果还行……”凌曜龇牙咧嘴地倒吸着冷气,嘴上却不肯服软。

沈酌没理会他的评价,处理完几处明显的外伤后,目光凝重地落在他凹陷的胸口:“肋骨可能断了。必须固定,不能乱动。”他撕开自己风衣里还算干净的衬衫下摆,试图做成简易的绷带。

“用不着……”凌曜想推开他的手,却被沈酌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来。

“闭嘴。你想让断骨刺穿肺叶吗?”沈酌的语气极其严厉,带着一种后怕的余怒。他手法专业而迅速,尽管手指因为脱力和疼痛而微微颤抖,还是利落地用布条将凌曜的胸部紧紧缠绕固定。

凌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苍白的、布满冷汗却异常专注的侧脸,感受着他微凉的手指偶尔划过自己皮肤的触感,到嘴边的脏话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他别扭地转过头,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处理完凌曜,沈酌才稍微松了口气,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凌曜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触手一片冰凉和冷汗。“喂!你……”

“我没事。”沈酌稳住身体,推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壁慢慢站直。他背后的伤口因为动作再次被撕裂,鲜血渗透出来,将本就破烂的风衣染得更深。但他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沈酌看向房门的方向,声音凝重,“虽然核心怨灵已经消散,但这个空间被扭曲太久,结构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崩塌。而且……‘它们’可能会被刚才的能量爆发吸引过来。”

“它们?”凌曜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含义,“还有别的鬼东西?”

“比那更糟。”沈酌没有过多解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深重的忌惮,“先离开再说。”

他尝试打开通讯器,里面只有滋滋的电流噪音,完全失灵。所有电子设备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下基本都报废了。

凌曜也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固定后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一些,但依旧虚弱不堪。他看了一眼沈酌几乎站不稳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扇通往走廊的门,咬了咬牙。

“妈的,真麻烦。”他低骂一句,然后猛地一用力,用没受伤的手臂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硬是扛住了没倒下。

他走到沈酌身边,不容分说地一把抓住沈酌的手臂,将其绕过自己的脖颈,半架半扶地撑住了他。

“你……”沈酌一惊,想要挣脱。他习惯了自己是那个掌控局面、保护别人的人,从未如此狼狈地需要依靠一个“新人”,一个刚刚还几乎失控的伤员。

“省点力气吧,沈大主任。”凌曜的声音带着痛楚导致的粗喘,语气却依旧桀骜不驯,“就你现在这风吹就倒的德行,还想自己走出去?别他妈废话了,赶紧走!”

沈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觉到凌曜支撑着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忍伤痛。这种被年下者强行保护的姿态让他有些不适,但眼下确实是没有更好选择。理性压倒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小心楼梯。”他最终低声说了一句,不再挣扎,将部分体重倚靠过去。

两人的状态都极差,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那片狼藉的卧室。

客厅同样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打斗和能量冲击的痕迹,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入户门敞开着,露出外面昏暗安静的走廊。

走廊里的灯没有再亮起,只有远处安全出口微弱的绿色荧光指示牌提供着些许光源。那堆堵塞楼梯口的焦黑家具依旧还在,但失去了怨灵力量的支撑,它们变成了一堆真正的、静止的废弃物。

两人艰难地绕过那堆杂物,走下楼梯。

每一步都伴随着疼痛和喘息。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黑暗和寂静包裹着他们,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下到三楼时,凌曜脚下突然一软,一个趔趄差点带着沈酌一起滚下楼梯。沈酌及时用尽力气拉住旁边的扶手,才勉强稳住两人。

“操……”凌曜痛得脸色发白,冷汗浸湿了额发。

“停下……休息一分钟。”沈酌喘着气说道,他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背后的伤口一直在缓慢渗血。

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短暂地喘息。脱力和伤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们的意志。

“刚才……”沈酌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你那种状态……”

凌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点烦躁的语气打断他:“哪种状态?被打得快死的状态?妈的,那鬼东西劲儿是真大……”

他试图糊弄过去。

但沈酌的目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故作轻松的表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种力量……不属于正常人类范畴。你的恢复力也是。”

凌曜沉默了几秒,然后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嘲讽:“怎么?特调处还要搞物种普查?老子就是耐揍点,不行吗?”

“那种力量很危险。”沈酌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对你自身,对周围都是。它似乎会影响你的心智。”

在沈酌看来,刚才凌曜爆发时,那种暴戾、凶悍、近乎失去理智的状态,其危险程度甚至不亚于怨灵本身。

凌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头,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眼中迸射出的怒意和某种被刺痛的神色:“影响心智?沈酌,你他妈看清楚!刚才是谁用那‘危险’的力量把你从那堆焦炭手里捞出来的?!要不是老子‘不正常’,你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BB什么狗屁危险?!”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酌被他吼得一愣,看着青年因为愤怒和疼痛而显得有些狰狞的侧脸,一时语塞。

是啊。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凌曜爆发出的那股异常力量,他们两人恐怕都已经成了那怨灵聚合体的一部分了。

自己的质疑,在这种事实面前,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楼道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凌曜压抑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

半晌,沈酌才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的能力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作为你的负责人,我有必要了解并评估其风险和可控性。这不仅关乎任务,也关乎你自身的安全。”

凌曜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显然余怒未消,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沈酌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就像一颗裹着尖刺的炸弹,敏感、易怒、浑身是谜,却又拥有着惊人的力量和……一种他无法忽视的、拼死保护同伴的狠劲。

这种复杂的特质,让他感到棘手,却又无法真正地厌恶或排斥。

“能走了吗?”过了一会儿,凌曜闷声问道,语气硬邦邦的。

“……走吧。”沈酌收回目光。

两人再次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向下挪动。

终于,走到了一楼。楼道口那堆原本被无形力量抛上来堵塞通道的杂物依旧堆在那里,但已经失去了那种“活物”般的感觉。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楼洞,接触到外面夜晚微凉空气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震颤感,猛地扫过整个空间!

不是声音,也不是物理震动,而是一种……规则的涟漪?空间的哀鸣?

沈酌的脸色瞬间剧变!比之前面对怨灵聚合体时更加难看!

“不好!空间崩塌开始了!快!”

他几乎是拖着凌曜,用尽最后力气冲向楼外!

就在他们脚步踏出居民楼范围的下一秒——

身后那栋死寂的居民楼,所有的窗户猛地向内塌陷!墙壁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开始扭曲、软化!整栋楼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橡皮泥,发出令人牙酸的、结构断裂的呻吟声!

但它并没有像物理意义上的倒塌那样碎裂成砖石,而是开始……变淡、变得透明!

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正在被快速稀释、抹除!

楼内的景象——焦黑的墙壁、破烂的家具、甚至他们刚刚战斗留下的痕迹——都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逐渐消失,被一种纯粹的、虚无的灰色所取代!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整栋六层高的居民楼,就在他们眼前,彻底淡化、透明,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一片突兀的、空荡荡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的空地!连地基都消失了!空地的边缘异常平滑,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诡异的断层感。

夜晚的凉风吹过空地,卷起几片枯叶,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任何建筑。

“……操。”凌曜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瞠目结舌,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这种整个空间被“抹除”的景象,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和……渺小感。

沈酌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沉重地看着那片空地,低声道:“扭曲规则的力量消失后,被其强行维持的异常空间无法在现实维度稳定存在,就会发生‘归墟’现象……就像沙滩上的城堡,潮水退去,自然崩塌消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凌曜沉默地看着那片空地,又看了看身边几乎虚脱的沈酌,第一次对这个“特调处”和其所面对的东西,有了一个模糊而恐怖的认知。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抓鬼驱邪的简单活儿。

“刚才……那种震动……”凌曜忽然想起那股诡异的震颤感。

沈酌的目光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和警惕,他猛地看向四周寂静的街道和夜色,仿佛在搜寻什么看不见的敌人。

“那是‘规则校正’的余波……但也像是……投石入水后的涟漪。”沈酌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戒备,“可能会……吸引来一些以这种‘涟漪’为食的‘东西’……或者……更高等的存在注意到这里。”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无比凝重:“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马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有什么巨大翅膀掠过的阴影,一闪而逝。

更远的街角,传来了某种像是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噪音。

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粘滑的窥视感,从下水道的栅格口隐隐传来。

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灵异灾难、空间归墟的区域,仿佛变成了黑暗森林中一盏突然亮起的灯,正在吸引着更多、更恐怖的“猎人”循迹而来。

凌曜也感受到了那些迅速逼近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他浑身的肌肉瞬间再次绷紧,也顾不上伤痛了。

“妈的……没完没了!”他骂了一句,更加用力地架起沈酌,“车在哪?!”

“那边……拐角……”沈酌指了一个方向,呼吸急促,显然也感知到了急速逼近的危险。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用尽最后力气,踉踉跄跄地朝着街角停放的SUV奔去。

身后,那些诡异的声响和窥视感越来越近……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车旁,凌曜粗暴地拉开车门,几乎是将沈酌塞进了副驾驶,自己也一头栽进驾驶座。

“钥匙!”他朝着沈酌低吼。

沈酌强忍着眩晕,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递过去。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

凌曜一把抓过钥匙,插进锁孔,猛地启动!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灯骤然亮起,刺破了前方的黑暗。

就在车灯亮起的瞬间,凌曜的眼角瞥见后视镜——车后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苍白扭曲的、如同蜘蛛般细长的肢体一闪而过!另一个方向,地面上浮现出一滩不断扩大、粘稠的、反射着油亮光泽的黑色液迹,正朝着车子蔓延过来!

“坐稳了!”凌曜低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而专注,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猛地挂上倒挡,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SUV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向后窜去!

那滩蔓延的黑色液迹似乎没料到这辆车如此狂暴,稍微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凌曜精准地操控着车辆,以一个极其惊险的甩尾,堪堪避开了那滩诡异的液体,同时车尾几乎是擦着那个阴影中扑出的、苍白肢体的主体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似乎撞到了什么坚韧而充满弹性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嘶鸣!

凌曜毫不停留,瞬间切换前进挡,方向盘猛打,油门再次深踩!

SUV如同脱缰的野马,嘶吼着冲出了这条被恐怖笼罩的小街!

透过后视镜,凌曜能看到那些被车灯惊扰的、扭曲的阴影和诡异的造物在后方躁动了一下,似乎犹豫着是否要追击,但最终缓缓地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并没有追上来。

显然,它们似乎更倾向于停留在那片刚刚发生“归墟”的特殊区域,或者……它们的活动范围有限。

直到将车开出足够远的距离,周围再次变成普通的、寂静的城市夜景,凌曜才缓缓降低了车速,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长长地、带着痛楚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被固定住的肋骨疼得几乎让他窒息,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因为脱力而在微微颤抖。

副驾驶座上,沈酌靠在椅背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刚才最后的狂奔显然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精力,加上背后的伤势,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凌曜瞥了他一眼,眉头死死皱紧。

“喂!沈酌!别他妈睡过去!”他伸出没受伤的手,有些粗暴地推了推沈酌的肩膀。

沈酌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而无焦。

“……必须……报告……”他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似乎还在执着于流程。

“报告个屁!先管好你自己吧!”凌曜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发紧。他看了一眼车载导航,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市区一家大型医院的方向驶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拐上通往医院的主干道时,沈酌却仿佛回光返照般,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他操控方向盘的手臂!

“不……不能去……普通医院……”沈酌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带着一种惊人的坚决,涣散的眼神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我们的伤……解释不清……会惹麻烦……去……这个地方……”

他用尽最后力气,在车载导航屏幕上输入了一个坐标地址,那位置位于城市边缘一个颇为偏僻的工业区附近。

输入完地址,他仿佛彻底耗尽了所有能量,手臂垂落,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操!”凌曜低骂一声,看了一眼导航上那个陌生的地址,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沈酌,狠狠一砸方向盘!

最终,他还是猛地一打方向,改变了路线,朝着沈酌输入的地址疾驰而去。

按照导航的指引,凌曜将车开到了城郊一个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工厂区。七拐八绕之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挂着“XX物资仓库”破旧牌子的院子前停下。

院子大门紧闭,周围荒草丛生,看起来毫无生气。

凌曜按了几下喇叭,没有任何反应。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忍着剧痛下车,走到大门前。正准备想办法强行破门时,大门旁边一个隐蔽的摄像头微微转动了一下,对准了他。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身份验证。”

凌曜一愣,没好气地冲着摄像头吼道:“验证个毛线!看看车里!沈酌快不行了!”

摄像头转向SUV副驾驶的位置,扫描了片刻。

短暂的沉默后,电子音再次响起:“识别:沈酌主任。生命体征微弱。允许进入。”

厚重的铁门发出沉闷的机括声,缓缓向两侧滑开。

凌曜立刻回到车上,将车开了进去。

门后别有洞天。外面破败,内部却极其现代化,像一个高科技基地。车辆驶入一个宽敞的、灯光明亮的地下车库。

车刚停稳,几个穿着白色制服、表情冷静、行动迅速的人员已经推着移动担架床围了过来。他们似乎对眼前的情景司空见惯。

“沈主任重伤,多处软组织挫伤,背后有不明能量灼伤,精神力严重透支。这位……”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人快速检查了一下沈酌的情况,然后看向浑身是血、胸口固定着绷带、同样狼狈不堪的凌曜。

“凌曜。肋骨可能断了,内出血,皮外伤一堆。”凌曜简洁地报出自己的情况,从车上下来,脚步有些虚浮。

“一起接受治疗。”负责人没有任何废话,示意手下人也扶住凌曜。

凌曜本想拒绝,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晃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扶住。

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和治疗。他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主要都是硬伤和失血,以及力量爆发的后遗症。医生对他的恢复速度表示惊讶,但还是对他的肋骨进行了更专业的固定,处理了伤口,并输上了营养液和消炎药。

凌曜躺在病床上,看着冰冷的天花板,听着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无边的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或许是第二天了?),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

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般的脱力感消失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臂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胸口的剧痛也变成了钝痛。

这恢复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了。

响动来自旁边。凌曜转过头,看到隔壁病床上,沈酌已经醒了,正半靠着床头,由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更换后背伤口的敷料。

沈酌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昨晚好了很多,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清明,只是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他脱掉了破烂的风衣和衬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后背那道焦黑的、皮肉翻卷的灼伤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医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但消毒时显然还是带来了疼痛,沈酌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抿得发白,但他一声不吭,只是放在床单上的手微微攥紧。

凌曜看着那道伤口,想起昨晚沈酌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扫中的情景,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酌转过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病房里只剩下医生处理伤口时细微的器械声。

过了一会儿,沈酌先开了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很平静:“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凌曜习惯性地回了一句,顿了顿,又别扭地补充了一句,“你呢?看着挺惨。”

“还好。灼伤涉及少量怨力残留,清除需要时间,但没有生命危险。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沈酌简单地回答,仿佛在说别人的伤势。

这时医生处理完了伤口,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的床单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谢了。”最终,凌曜有些生硬地、几乎是嘟囔着说出了这两个字。他扭着头看着窗外,耳根似乎有点发红。让他道谢比让他再去打一场还难受。

沈酌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昨晚最后关头救他的事。他推了推眼镜,淡淡道:“职责所在。而且,最后是你解决了那对父母怨灵。”

“要不是你找到那八音盒和那张破纸,老子力气再大也得玩完。”凌曜转回头,看向他,眼神认真了一些,“扯平了。”

沈酌看着他那双此刻收敛了桀骜不驯、显得格外清亮锐利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没有扯平这一说。在特调处,搭档之间,不存在这种计算。”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凌曜怔了怔,似乎没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不习惯这种表述。

搭档?

他瞥了一眼沈酌苍白却沉稳的侧脸,心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阳光静静地洒满病房。

昨晚那极致的恐怖和疯狂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

但身体残留的疼痛和疲惫,以及窗外那片消失的空地,都在无声地证明着那不是梦。

而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共同的生死经历后,悄然发生了改变。

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紧密的联系,正在无声地建立。

凌曜看着阳光中飞舞的尘埃,忽然觉得,这个“特调处”的活儿,或许……没那么无聊。

至少,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冷静得过分的沈主任,比想象中……有意思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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