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调处的医疗设施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两天后，凌曜就已经能下地行走，胸口虽然还缠着固定绷带，动作稍大些依旧会牵扯出钝痛，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消失。他手臂上那些狰狞的抓伤更是结痂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愈合速度快得让负责检查的医生连连称奇。
沈酌的恢复则慢一些。背后的怨力灼伤需要特殊的能量净化手段，过程繁琐且痛苦，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也不是短时间能弥补的。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在第三天清晨就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基地的小型简报室里。脸色依旧缺乏血色，坐姿却挺拔如松，仿佛那夜的虚弱从未存在过。
凌曜是被一个表情冷漠的工作人员“请”到简报室的。他打着哈欠，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大大咧咧地拉开沈酌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条腿习惯性地曲起踩在椅沿横栏上，浑身上下写满了“没睡醒”和“不耐烦”。
“干嘛？沈大主任，伤没好利索就急着开会？你们这破单位这么压榨劳动力？”他语气欠揍，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沈酌依旧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酌没理会他的挑衅，将面前的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份加密档案。
“新的任务。”沈酌的声音平稳冷静，听不出情绪，仿佛前几天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甚至需要凌曜搀扶的人不是他，“优先级很高。”
凌曜啧了一声，懒洋洋地拿起平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档案标题是：【██市立图书馆异常能量事件调查】。
下面附了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几张现场照片。截图似乎是图书馆内部的监控，画面充斥着剧烈的雪花和扭曲，只能隐约看到密集的书架和地上似乎躺着人影。现场照片则是在白天拍摄，显示的是图书馆内部，几个区域被警方封锁线围着，地上用白线画着人形轮廓，旁边散落着一些书籍。
“图书馆？”凌曜挑起眉毛，语气带着嘲讽，“怎么？有鬼魂半夜嫌吵，投诉读者喧哗？还是过期书刊成精了？”
他的冷笑话在冰冷的简报室里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沈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过去两周内，市立图书馆发生了四起离奇死亡事件。死者均为夜间滞留人员——两名清洁工，一名保安，一名疑似无家可归者。”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死亡现场的详细报告和照片，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凌曜。
凌曜脸上的玩世不恭稍微收敛了一些。照片上的死状极其诡异。
死者没有任何明显外伤，尸检报告显示也非突发疾病或中毒。但他们临死前的表情却高度一致——极度扭曲的恐惧，眼球几乎凸出眼眶，嘴巴张大到撕裂边缘，仿佛看到了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恐怖的事物。他们的尸体被发现时，往往蜷缩在书架深处或者阅览桌底下，身边散落着大量书籍。
“吓死的？”凌曜皱起眉，“四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被同一种东西吓死？”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
“初步判断是这样，但无法确定‘惊吓源’。”沈酌点开另一份报告，“更诡异的是，所有死者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包括手机、手表，甚至图书馆内部的监控硬盘，在死亡时间点前后都遭到了无法修复的物理性损坏——不是没电或故障，而是内部芯片烧毁，像是被极强的能量脉冲瞬间过载。”
他放大一张证物照片，一个手机的电路板焦黑一片，元件融化粘连。
“能量脉冲？”凌曜捕捉到这个词，“跟咱们上次遇到的那种？”
“性质不同，但同样异常。”沈酌神色凝重，“图书馆方面和警方最初以为是某种极端恶作剧或者新型犯罪手段，但调查毫无线索。直到第三起事件后，馆方秘密请了所谓的‘大师’做法事，毫无效果，反而那位‘大师’在第二天夜里试图再次进入图书馆时，差点精神崩溃，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隔离治疗。他胡言乱语中反复提到……‘书里的影子’、‘无声的尖叫’、‘知识有毒’。”
“书里的影子？”凌曜重复了一遍，直觉告诉他这绝非比喻那么简单。
“嗯。之后事件被上报，由我们接手。”沈酌调出了特调处的前期侦查报告，“我们的人在外围进行了能量探测，发现图书馆内部，尤其是旧馆区，弥漫着一种极其隐晦但异常扭曲的能量场。这种能量场不影响普通人的感官，甚至大部分低敏感度的仪器都难以捕捉，但它会持续性地、缓慢地侵蚀生物的精神，并干扰甚至摧毁精密的电子设备。”
“我们的侦查员未能深入核心区域，携带的防护装备和仪器在短时间内就纷纷失灵。他们反馈，越靠近旧馆区的密集书架，就越会产生一种被无数‘视线’窥视的毛骨悚然感，并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窃窃私语，但无法分辨内容。”
报告后面附了几张能量探测仪的截图，在某个阈值之上，图书馆的平面图被大片令人不安的深紫色覆盖，而在旧馆区的位置，颜色深得近乎发黑。
凌曜看着那深紫色的区域，体内的某种本能似乎被隐隐触动，产生一种既排斥又被吸引的怪异感觉。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种面对危险时的兴奋光芒：“听起来比上次那哭哭啼啼的一家子有意思点。所以，这次是什么？怨灵图书管理员？还是某个被禁的邪书成精了？”
“目前信息不足，无法定性。”沈酌关掉平板，看向凌曜，“旧馆区存放了大量建国前的文献、地方志、甚至部分古籍残卷，历史复杂。我们需要进去，找到能量场的核心源头，确定其性质、成因及危险等级，然后……视情况处理。”
“怎么处理？给它办张借书卡送走？”凌曜嗤笑。
“必要时，物理净化。”沈酌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凌曜吹了声口哨：“够直接，我喜欢。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沈酌站起身，“白天图书馆正常开放，人流量大，能量场相对平稳，不利于我们行动，也容易波及无辜。夜间闭馆后，是它最‘活跃’的时候。”
“行啊。”凌曜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的肩膀，胸口传来一阵闷痛，他咧了咧嘴，“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沈酌的目光落在他胸口：“你的伤……”
“死不了。”凌曜打断他，眼神桀骜，“别想把我扔一边，沈主任。这么好玩的事，少了老子怎么行？”
沈酌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武器库：“去领装备。这次情况不明，以防护和精神稳定为主。带上最高级别的信号屏蔽和记录设备——虽然很可能还会被干扰。”
一小时后，两人再次全副武装，坐上了那辆黑色的SUV，驶向市中心的市立图书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市立图书馆是一座颇具现代感的庞大建筑，但在夜色笼罩下，那巨大的玻璃幕墙和棱角分明的结构却透出一丝冷硬和疏离感。
他们将车停在图书馆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今晚的图书馆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色立方体，只有入口处还亮着几盏惨白的应急灯，像巨兽沉睡时微微睁开的眼睛。
周围异常安静，连夏夜的虫鸣都似乎远离了这片区域。
沈酌拿出经过特殊加固的平板电脑，再次确认图书馆的结构图和能量热点分布。凌曜则检查着新配发的装备——一把造型更紧凑、弹容量更大的特制手枪，几枚据说能暂时稳定周边区域能量场的震撼弹，以及一个戴在手腕上的、能实时监测自身精神波动和周围能量浓度的简易仪表。
“旧馆区在主建筑西侧，需要通过一条内部走廊连接。”沈酌指着结构图，“能量反应最强烈的区域是旧馆三楼的‘地方文献阅览室’和旁边的古籍书库。那里存放的东西最古老也最杂乱。”
“直接去那儿？”凌曜挑眉。
“不。先从外围开始，逐步深入，建立安全点和撤退路线。同时布设移动传感器，记录能量场的变化模式。”沈酌的计划一如既往的严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报告，不要擅自行动。尤其是你，凌曜。”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凌曜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戴上具有夜视和热成像功能的战术目镜，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图书馆。
内部一片死寂。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手电光柱扫过，照亮一排排高耸密集的书架，投下幢幢黑影，仿佛无数沉默站立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陈旧气息，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后又风干了很多年的味道。
沈酌谨慎地在几个关键路口布置下纽扣大小的传感器。凌曜则负责警戒，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那种被无数视线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比报告中描述的更加清晰，仿佛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后面都藏着一双眼睛。
他们沿着规划好的路线，逐步向旧馆区靠近。
越往西走，空气中的那种冰冷陈旧感就越发浓郁。书架变得更加古老，大多是厚重的实木，上面雕刻着模糊的花纹，书脊上的字迹也大多斑驳脱落。地上的灰尘也更厚，仿佛很久没有人踏足。
手腕上的能量监测仪表数值开始缓慢而稳定地上升，发出极其轻微的嘀嘀声。
“能量场在增强。”沈酌低声道，语气凝重，“很平稳，但……范围太大了。”
平稳不意味着安全，有时反而代表这种异常已经彻底渗透并掌控了这片区域。
终于，他们来到了连接主馆和旧馆的那条内部走廊。走廊很长，灯光昏暗，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老式黄铜把手的木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早已锈蚀的锁——当然，这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走廊中段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走廊右侧的一排书架深处传来。
像是……一本书从书架上掉落在了地上。
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这声音不亚于一声惊雷！
两人瞬间停住脚步，枪口和手电光同时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光线穿过书架之间的缝隙，只能看到深处一片模糊的黑暗。
没有任何后续动静。
仿佛只是一次偶然的掉落。
但凌曜手腕上的能量监测仪，嘀嘀声骤然变得急促了一些！数值有一个明显的、短暂的跳跃！
沈酌对着微型麦克风低声道：“传感器07号区域，有异常动静。记录能量波动峰值。”
他示意凌曜保持警戒，自己则缓缓向那个书架靠近，试图查看情况。
凌曜紧随其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在这一刻强烈到了顶点，让他头皮发麻，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的……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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