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接到小周的电话时正在公司加班。她说沈知夏夜里又咳血了,这次比之前更严重。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司机在楼下等我,车子一路飞驰,闯了好几个红灯。
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还亮着灯。我快步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见她躺在那儿,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发紫,像是被抽干了血。
小周站在门口,看我来了,轻轻摇了摇头:“刚稳定下来,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我推开门,轻轻地走过去。她听见动静,睁开了眼。
“你来了。”她声音很轻,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没事。”她笑了笑,嘴角却牵动不了多少,“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她靠在枕头上,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我伸手扶了扶她的枕头,让她躺得舒服些。
她忽然咳嗽起来,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深处传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被她躲开了。她不想让我碰。
“别……碰我。”她喘着气说,“我怕……我怕我会……”
“怕什么?”我低声问。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我看。眼神里有恐惧,也有渴望。
我坐回椅子上,看着她慢慢平复下来。
“林澈,”她忽然开口,“如果……我撑不过去……你会难过吗?”
我愣住了。
她看着我,眼里有泪:“你会不会……替我难过哪怕一点点?”
我没有说话。
她笑了,笑得很苦:“我知道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闭上眼,像是累了,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林澈……”她声音越来越轻,“你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揪痛。
她真的怕了,怕死,也怕我离开。
我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抱住她。她整个人靠在我怀里,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瘦得太厉害了,骨头都支棱出来了,像是一张纸,一碰就会碎。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吗?”她轻声说,“那天下着雨,我们在老街口的咖啡馆躲雨。你说你喜欢下雨天,因为那时候世界安静,只有雨声。”
我记得。
那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眼睛亮亮的,像是会发光。
“后来你送我回家,路上买了伞,我说要和你共用一把伞。你不同意,说怕我感冒。可我还是拉着你的手,不肯放开。”
我低头看着她,她靠在我怀里,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你总说我太黏人。”她笑了笑,“可你知道吗?我不是怕一个人,我是怕你不在我身边。”
我没有说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澈,我现在还是怕。”
我抱紧了她一点。
她靠在我肩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你困了吗?”我问。
她点点头:“有点累。”
我把她轻轻放回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不舍。
“你别走。”她低声说。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不走。”
她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沉静。
可我知道,这份平静来得太迟了。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了医院。
她精神比昨晚好了一些,能坐起来吃粥。
“昨天晚上……谢谢你。”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粥,“我很久没被人抱过了。”
我没有接话。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脆弱了?”
“没有。”我说,“你只是……太累了。”
她笑了笑:“是啊,太累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
她忽然伸手拉住我的袖子,手指有些颤抖。
“林澈,”她声音很轻,“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吗?”
我记得。
那次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和苏婉仪一起开会的照片。她没听我解释,直接把照片摔在我脸上,说我不值得她信任。
“那次不是你的错。”我说。
她看着我,眼里有泪:“可我后悔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揪痛。
“沈知夏,”我轻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更知道,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失落。
我起身去倒水,玻璃杯碰到床头柜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缩了下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
“怎么了?”我问。
“没事。”她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就是……有点冷。”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果然很凉。
“要加条毯子吗?”我问。
她点点头,又摇头:“你能不能……坐近一点?”
我拉过椅子,在床沿坐下。
她伸手想抓我的袖口,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你今天穿了新衬衫?”她低声问。
“嗯。”
“蓝色的……和以前那件很像。”
我没有接话。
她靠在枕头上,眼睛盯着我的袖扣看。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金属扣上反射出一道微光。
“林澈,”她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吗?”
我握紧了杯子。
“记得。”
“那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现在也不该怕这些。”
“可我控制不住。”她声音发颤,“我一想到你又要离开,就……就喘不过气来。”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嘴,肩膀抖得厉害。
我下意识伸手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小周冲了进来。
“沈小姐,需要吸氧吗?”
她摇摇头,慢慢平复下来。
我站起身,把水杯放回原位。
“我去给你买点水果。”我说。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走到门口时,听见她轻声说:“别走太久。”
我停了一下,点头:“好。”
电梯下降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程野的消息。
“林澈,你到底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我没回。
出了医院,我站在路边发呆。
街对面有家花店,橱窗里摆着几束白玫瑰。
我想起以前每次吵架后,她都吵着要扔掉我送的花。可等我真不送了,她又偷偷把枯萎的花收在抽屉里。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程野。
“她现在连走路都要扶墙了,你还忍心让她情绪这么不稳定?”
我攥紧了手机。
抬头看见医院的窗户,她的病房在五楼。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能看见一点点白色。
我知道她在看我有没有走远。
我站在街边,掏出打火机点烟。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先生,医院里不能抽烟!”
我把烟掐灭了。
重新抬头时,窗帘已经拉上了。
我买了苹果和梨,回到病房。
她正在看手机,听见门响立刻收了起来。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凉的。”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我削个苹果吧。”
她点点头。
我找护士要了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果皮断断续续地掉在垃圾桶里,只有一小段是完整的。
“你以前总说我削苹果最好看。”我一边削一边说,“因为你能看到果皮不断的样子。”
她笑了:“你还记得?”
“记得。”
我把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
她接过叉子,手有点抖。
一块苹果差点掉在被子上,我伸手接住了。
“谢谢。”她低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样。”
“哪一段?”
“就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她声音越来越小,“那时候你什么都依我,我一哭你就慌了神。”
我看着她。
她咬了咬嘴唇:“后来是不是觉得我太任性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要走?”
我手里的水果刀轻轻一滑,划破了指腹。
一滴血落在苹果上。
她看见了,立刻伸手想拿纸巾。
“我自己来。”
我按住伤口。
她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流血的手指看。
“林澈,”她忽然说,“如果我求你……留下来,你会答应吗?”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堵。
她的眼神里全是期待,还有一丝害怕。
她真的怕我走。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她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被子上。
“我知道。”她声音很小,“可我还是想试试。”
我站起来,把水果放回床头柜。
“我去趟洗手间。”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冷水冲在脸上。
镜子里的我,眼神疲惫,满脸倦意。
我擦了擦脸,走出洗手间。
她正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忽然睁开眼:“你回来了。”
“嗯。”
她伸手想抓我的手腕,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
“林澈,”她声音很轻,“你能……再抱我一下吗?”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揪痛。
她是真的怕了,怕我走。
我轻轻抱住了她。
她靠在我怀里,呼吸很轻,像是怕惊醒这个梦。
“林澈,”她小声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没有。”我低声说,“你只是……太想留我在你身边。”
她点点头:“是啊,太想了。”
我抱着她,心里一片沉静。
可我知道,这份沉静来得太晚了。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靠在我怀里,像是回到了从前。
我低头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涩。
她真的变了,变得不再那么骄傲,也不再那么倔强。
她变得柔软,也变得脆弱。
我轻轻松开她,让她靠在枕头上。
她看着我,眼神有点不舍。
“你还会来吗?”她问。
“会。”
她笑了,笑得很轻。
我起身准备离开。
“林澈,”她忽然说,“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她。
她看着我,眼里全是期待。
“我知道。”我说。
然后,我转身走了出去。
我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刚下过雨,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我站在路边等车,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程野。
“林澈,你到底还要陪她多久?”
我没回。
司机把车开过来,我坐进后座。车子缓缓驶入夜色中。
后视镜里映出我的脸,眼神很空,像是被掏空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又去了医院。
护士说她今早咳得厉害,吸了两次氧才缓过来。
我推开病房门时,她正靠在床头,手里攥着手机。听见动静立刻把手机藏到枕头底下。
“怎么又咳了?”我走到床边。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小周递给我一杯温水:“医生说今天要拍片。”
我接过水杯,递给她。
她伸手接过去,指尖碰到我的手指,冰凉。
“昨晚睡得好吗?”我问。
“嗯。”她低头喝水,“就是……有点冷。”
我把杯子扶稳,让她慢慢喝。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手有点抖。
“林澈,”她声音很轻,“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愣了一下。
“我……”
她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又和她在一起?”
我沉默了。
她松开我的手,把杯子放回床头柜上。
“对不起。”她说。
我没说话。
她靠在枕头上,闭上眼,像是累了。
“沈知夏,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我说。
她笑了笑,笑得很苦:“我知道。”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慢慢入睡。
她瘦得太厉害了,连呼吸都轻得像一片羽毛。
中午的时候,她醒了。
“你吃午饭了吗?”她问。
“吃了。”
她点点头,伸手想抓我的袖口,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今天穿了新衬衫?”她低声问。
“嗯。”
“蓝色的……和以前那件很像。”
我没接话。
她靠在枕头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林澈,”她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吗?”
我握紧了拳头。
“记得。”
“那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现在也不该怕这些。”
“可我控制不住。”她声音发颤,“我一想到你又要离开,就……就喘不过气来。”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着嘴,肩膀抖得厉害。
我下意识伸手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小周冲了进来。
“沈小姐,需要吸氧吗?”
她摇摇头,慢慢平复下来。
我站起身,把水杯放回原位。
“我去给你买点水果。”我说。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走到门口时,听见她轻声说:“别走太久。”
我停了一下,点头:“好。”
电梯下降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程野的消息。
“林澈,你到底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
我没回。
出了医院,我站在路边发呆。
街对面有家花店,橱窗里摆着几束白玫瑰。
我想起以前每次吵架后,她都吵着要扔掉我送的花。可等我真不送了,她又偷偷把枯萎的花收在抽屉里。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程野。
“她现在连走路都要扶墙了,你还忍心让她情绪这么不稳定?”
我攥紧了手机。
抬头看见医院的窗户,她的病房在五楼。
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能看见一点点白色。
我知道她在看我有没有走远。
我站在街边,掏出打火机点烟。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先生,医院里不能抽烟!”
我把烟掐灭了。
重新抬头时,窗帘已经拉上了。
我买了苹果和梨,回到病房。
她正在看手机,听见门响立刻收了起来。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凉的。”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我削个苹果吧。”
她点点头。
我找护士要了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果皮断断续续地掉在垃圾桶里,只有一小段是完整的。
“你以前总说我削苹果最好看。”我一边削一边说,“因为你能看到果皮不断的样子。”
她笑了:“你还记得?”
“记得。”
我把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
她接过叉子,手有点抖。
一块苹果差点掉在被子上,我伸手接住了。
“谢谢。”她低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样。”
“哪一段?”
“就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她声音越来越小,“那时候你什么都依我,我一哭你就慌了神。”
我看着她。
她咬了咬嘴唇:“后来是不是觉得我太任性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是要走?”
我手里的水果刀轻轻一滑,划破了指腹。
一滴血落在苹果上。
她看见了,立刻伸手想拿纸巾。
“我自己来。”
我按住伤口。
她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我流血的手指看。
“林澈,”她忽然说,“如果我求你……留下来,你会答应吗?”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堵。
她的眼神里全是期待,还有一丝害怕。
她真的怕我走。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她低下头,眼泪啪嗒掉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