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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国的清晨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季忱早已醒来,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身侧的女人蜷缩着,呼吸均匀,似乎还在沉睡,眼角却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他看着她恬静却难掩憔悴的睡颜,昨夜那些失控的、暴戾的欲望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空洞和……一丝极淡的悔意?
OS:又失控了。每次涉及到她可能属于别人的念头,总能轻易引爆他。
他烦躁地蹙眉,轻轻起身,没有惊醒她,披上睡袍走到了外间的客厅。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酒液的气息。他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下,试图浇灭心头那团无名火。目光扫过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来自母亲周婉。
「阿忱,在Y国一切顺利吗?听说格伦威尔家那个项目有些棘手?」
「你父亲让你多留意他们家老三卡尔,听说最近和慕家走得很近,心思有些活络。」
「对了,和景妤的订婚仪式初步定在下个月底,你看看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公事公办的语气,夹杂着一点例行公事般的关怀,最后不忘提醒最重要的“任务”。
季忱看着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种沟通模式,他早已习以为常。
OS:下个月底?效率真高。
他几乎能想象出母亲发这些消息时的样子——优雅地坐在早餐桌前,一边浏览着财经简报,一边条理清晰地发出指令,仿佛在安排一场重要的商业并购,而不是独子的婚姻。
至于父亲季渊,恐怕连这些消息都懒得发,只会在他回国后,在书房里用半个小时听取汇报,然后下达最终的指示。
这就是他的父母。季氏王国至高无上的君主与王后,永远将家族利益和集团扩张置于首位。
他的童年记忆里,几乎没有父母陪伴的温馨画面。更多的是空荡巨大的宅邸,不苟言笑的佣人和家教,以及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和会议。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七岁那年,高烧到快四十度,迷迷糊糊地抓着保姆的手喊妈妈。后来母亲确实回来了,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晚礼服,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走进他的房间。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对保姆交代了几句“用好药”、“请最好的医生”,然后在他的床头柜上放下一只最新款的、当时所有孩子都羡慕的电动遥控坦克。
“乖,好好休息,妈妈还有个重要的签约仪式。”她在他滚烫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带着香水味的、冰冷的吻,然后便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去。
那只昂贵的遥控坦克,他后来一次也没玩过。病好后,就让佣人收进了储物间最深处。
OS:钱。他们永远觉得钱和物质能解决一切,能弥补一切。
父亲更是如此。他的认可永远与季忱的成绩单、获奖证书、以及后来在商场上一次次漂亮的战绩挂钩。小时候考了第一,得到的是数额更大的支票;第一次独立完成并购案,得到的是更昂贵的跑车和一句“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没有拥抱,没有并肩看球的下午,没有哪怕一次单纯的、只为陪伴的晚餐。
他们给了他世人艳羡的一切物质条件,却唯独吝啬于最普通的情感流动。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甚至学会了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世界——衡量一切的价值,计算所有的得失,用掌控和占有来填补某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空洞。
直到许念念的出现。
她不一样。她曾经拥有过他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那种正常的、充满烟火气的家庭温暖(即使现在已破碎)。她娇弱外表下隐藏的倔强和偶尔露出的利刺,她看向他时那种又恨又怕、却不得不依附的复杂眼神……都像一种致命的毒药,让他既想摧毁,又想牢牢抓住。
OS:也许正是因为她身上有那种他从未拥有过、也早已不相信的东西,才会如此吸引他,又如此让他不安。
他害怕那种他无法用金钱和权力完全掌控的情感联系。所以,他选择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占有她的身体,禁锢她的自由,试图以此來确认某种虚无的安全感。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新消息:「看到回复。」
季忱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没有回复。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渐渐苏醒的城市。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和父母的关系,就像这栋豪华酒店的地基,冰冷,坚固,支撑着表面的辉煌,却缺乏人间温度。而他和许念念之间……则更像昨夜那场混乱的疾风暴雨,激烈,扭曲,充满破坏力,却又奇异地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OS:订婚?联姻?不过是另一场利益交换罢了。至于许念念……
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OS:既然成了我的,就别想逃。无论用什么方式。
他不需要学会父母那样的爱,他只需要学会更彻底的掌控。
冰冷的基石之上,只能建立起更加冰冷的王国。
而他,早已是这王国的合格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