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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母亲自驾临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顶层公寓里激起了无声的巨浪。
佣人们明显紧张起来,动作更加轻悄谨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许念念正坐在沙发上翻看那本孕产食谱,听到通报时,指尖微微一颤,书页被她无意识捏出了一道折痕。
OS:终于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她放下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电梯门打开,季母周婉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套装,珍珠项链点缀得恰到好处,仪态万千,气场却不怒自威。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将公寓内的景象尽收眼底,自然也落在了站在客厅中央的许念念身上。
那目光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审视和距离感,冰冷,挑剔,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瑕疵。
“伯母。”许念念微微颔首,礼节上挑不出错处,声音平静,不卑不亢。
周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踱步,打量着公寓里的变化——那些防撞角、柔软的地毯、额外的靠枕……每一样都像在无声地宣告着某个女人和未出世孩子的特殊地位。她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许小姐,”她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住得还习惯吗?”
“托季总的福,一切都好。”许念念回答得滴水不漏。
周婉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姿态优雅,示意许念念也坐。她并不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我今天来,是想看看你。听说你身体不适,阿忱很紧张。现在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暗藏机锋——点明季忱的过分关注,也暗示许念念或许在“装模作样”。
许念念垂下眼睫,还没想好如何回应,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母亲怎么有空过来?”
季忱大步走了进来,显然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的。他穿着商务西装,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直接走到许念念身边的沙发扶手旁坐下,是一个极具保护性和宣告意味的姿态。
周婉看到儿子这副明显护着的架势,心中不悦更甚,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正好路过,上来看看。许小姐身体要紧,可不能疏忽。”她再次将话题引回许念念身上,语气加重,“尤其是现在,非常时期,更要注意分寸,安分休养才好。外面那些不必要的场合和应酬,能免则免,免得动了胎气,或者……惹来些不必要的闲话,于你、于季家都不好。”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的敲打和警告,暗示许念念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借着孩子兴风作浪。
许念念的脸色白了几分,指尖掐进掌心。
季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自然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深意。
他伸出手,不是碰许念念,而是直接拿起了她刚才看的那本食谱,随意翻了一下,然后才抬眼看向母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劳母亲费心。她的身体,有我看着,不会出问题。”
“至于分寸和闲话,”他合上食谱,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冷然,“我季忱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议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有安排。”
OS:动胎气?闲话?谁敢让她动胎气?那些说闲话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他这话堪称顶撞,毫不掩饰地回护,甚至将母亲的“关心”直接归为了“外人议论”。
周婉没想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地驳斥自己,保养得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语气也冷了下来:“阿忱!我这是为你好,为季家好!你不要被某些表面现象迷了眼睛!有些麻烦,早点处理干净,对大家都好!”
“麻烦?”季忱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母亲说的是我未出世的孩子,还是孩子的母亲?”
他直接将矛盾挑明,毫无转圜余地!
周婉被噎得一时语塞,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你!季忱!别忘了你的身份!别忘了你和景妤的婚约!季家绝不能出这种丑闻!”
“婚约是婚约,”季忱语气依旧冰冷,“孩子是孩子。这是两件事。”
“至于季家的名声,”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母亲,“不需要靠牺牲我的血脉来维护。”
他的态度强硬到了极点,甚至不惜为了维护许念念和未出生的孩子,直接顶撞母亲,隐隐有挑战家族规矩的意味。
许念念坐在一旁,听着这对母子因自己而起的、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憎恶季忱的掌控,此刻却不得不依靠他强势的庇护。而季忱这种毫不讲理的护短,竟然让她心底生出一丝可耻的、扭曲的安全感。
OS:或许……可以再利用一下这份‘宠爱’?
就在气氛僵持到极点时,一个苍老却洪亮、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吵什么吵!大老远就听见你们母子俩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身着中式褂衫、手持紫檀木手杖的老者,在管家陪同下,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虽年事已高,但腰板挺直,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磅礴气场。
正是季家的定海神针,季老爷子——季渊的父亲,季忱的祖父。
周婉立刻站起身,语气恭敬了不少:“爸,您怎么来了?”
季忱也收敛了些许锋芒,微微颔首:“祖父。”
季老爷子哼了一声,目光如电,先扫过脸色不虞的儿媳,又看向面色冷峻的孙子,最后,那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始终沉默的许念念身上,在她明显隆起一些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许念念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季老爷子收回目光,重重顿了顿手杖,声若洪钟:“我怎么来了?我再不来,这个家是不是要翻天了!”
“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母子失和,传出去才是天大的笑话!”
他先各打五十大板,镇住场面,然后目光重新锁定许念念,语气沉缓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你,就是许家那个丫头?”
许念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老爷子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是,季老先生。”
季老爷子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在评估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问题:
“丫头,抬起头来。”
“告诉老夫,你留在我孙子身边,”
“是心甘情愿,还是……另有所图?”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犀利无比,瞬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周婉屏住呼吸,季忱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许念念。
许念念的心脏狂跳。她知道,这个问题回答得好坏,可能直接决定她和孩子的命运。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清亮,不闪不避地看向季老爷子,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季老先生,”
“我留在这里,最初非我所愿,如今亦非全为情愿。”
“但若问所图——”她顿了顿,一只手轻轻覆上小腹,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却真实的光芒,“我所图不多,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求我的孩子……能平安降生,不受流言蜚语所扰。”
她没有撒谎说心甘情愿,也没有愚蠢地暴露恨意和复仇之心,而是选择了一个最朴素、最真实、也最能触动长辈心的理由——母亲对孩子平安的渴望。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聪明,既示弱又暗含力量。
季老爷子凝视着她,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里光芒闪烁,良久,没有表态。
他转而看向季忱,语气沉沉:“阿忱,你怎么说?”
季忱上前一步,与许念念并肩而立,态度坚决,毫无犹豫:“祖父,孩子是我的。她,也是我的。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季老爷子看着孙子那副不容置疑的强势模样,又瞥了一眼许念念护着小腹的手,最终,再次重重顿了顿手杖。
“哼!”
“孩子既然是我们季家的种,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严厉地扫过季忱和周婉,“我们季家,也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人都能进门的!”
“阿忱,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婚约之事,岂是儿戏?你必须给时常家一个交代!”
“至于你,”他看向许念念,语气依旧严厉,却似乎缓和了一丝,“既然有了身孕,就安分养着,别动那些不该动的心思!季家不会亏待你,但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坏了季家的规矩和门风!”
一番话,敲打了所有人,暂时稳住了局面。他没有立刻支持谁,也没有彻底否定谁,而是将问题暂时压下,强调了家族的规矩和底线。
老爷子发话,周婉即使不甘,也只能暂时忍耐。季忱虽然达到了保住许念念和孩子的基本目的,但也受到了警告和约束。
而许念念,则在季忱强势的护短和老爷子最终的“默许”下,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某种微妙的、可以暂时“恃宠而骄”的底气。
OS:平安降生……吗?季老爷子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充满变数的局面。
风暴暂时平息,但海底的暗流,却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