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霍廷恩特意换了身妥帖的衣裳，才缓步往小红住处去。一进院门，便见她独自坐在青石板台阶上，双臂轻轻环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眼神空茫地落在院角某处，不知在心底翻涌着什么思绪。

霍廷恩天这么凉，怎么不回屋里去？

霍廷恩放轻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温软。

霍廷恩的声音让小红回过神，她缓缓抬眼，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又沉沉落向石阶，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愧疚：

小红庭恩……是我不好，这一切都因我而起，险些坏了精武门的名声。

霍廷恩见状，俯下身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顺势牵着她往屋里走，语气是化不开的温和：

霍廷恩别想太多了，事情都过去了。

霍廷恩牵着小红落座后，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指尖轻叩桌面，语气沉稳：

霍廷恩对了，以后还是用回你的本名吧。

简单一句话，却藏着让过去翻篇的心意。

小红轻轻点了点头，捧着温热的茶杯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霍廷恩，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询：

小红梦芸姑娘那边……

话未说完，便微微顿住，似在斟酌措辞。

霍廷恩看着小红微松的眉头，声音放得更柔：

霍廷恩她没事，你放心。只是她性子细，总怕你还在为之前的事自责多想。

他抬眼看向素兰，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缓缓开口：

霍廷恩对了，素兰，我和梦芸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你这边，等我们成亲后便办纳妾的事，这样你的户籍也能顺理成章落在霍家。

小红怔怔地听完，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满满的惊喜。她身子微微发颤，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激动，轻轻扑进霍廷恩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衣襟，低声呢喃：

小红太好了……谢谢你，庭恩。

霍廷恩掌心轻轻抚过素兰（小红）柔软的长发，指腹蹭过发尾的弧度，声音里裹着暖意：

霍廷恩你知道吗？我今日才明白，为何梦芸会同意你进门。

小红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沉吟片刻后轻声问道：

小红是因为她心里装着你，连带着也愿意包容我，所以才点头的，对吗？

霍廷恩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轻轻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

霍廷恩起初我笃定，她是为了顾全我才愿意接受你。可今日听到她给小慧的解释，才明白我把她想得浅了。你绝对想不到，她给出的理由，比‘迁就’要动人得多。

小红眼睛瞬间亮了亮，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不自觉攥紧了霍廷恩的袖口，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小红那……梦芸姑娘到底是怎么说的？

霍廷恩低头望着小红，眼神里满是郑重，将梦芸的话清晰道来：

霍廷恩她说，你出自烟花之地从非本意，不过是身不由己。如今到了精武门，绝不能再被这四个字困住一生。她素来不看重世家小姐的所谓体面，若真看重，当初便不会同意嫁我。至于给你名分，并非她的委屈，而是想让你能堂堂正正站在精武门，拥有真正的底气。

小红听完这话，眼睛倏地就红了，大颗的泪珠没忍住砸在衣襟上。她原以为这份名分是霍廷恩的周旋、是你的退让，却没想过自己的出身会被这般温柔地剖白，连过往的枷锁都被轻轻卸下。她攥着霍廷恩衣袖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哽咽却格外清亮：

小红梦芸姑娘……她竟这般待我？

话落，又怕眼泪掉得更凶，忙把头埋回他怀里，肩膀轻轻颤抖着，心里却像被暖汤浸过，熨帖得发疼。

霍廷恩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稳些，语气里满是疼惜：

霍廷恩翻篇了就都是新的开始，过往咱们再也不提。日子还长，往后有我，有梦芸，不哭了，乖。

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节奏缓慢又安心。

霍廷恩腾出一只手，指尖蘸了点茶水轻轻润了润泛红的眼角，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他另一只手仍稳稳托着小红的背，见她哭声渐歇，便扶着她的肩稍稍退开些，端过桌上温着的茶盏递到她唇边：

霍廷恩喝点暖的压一压，看这眼睛红的，待会儿要是被梦芸瞧见，还当我欺负你了。

话里带着点打趣，拇指却还在轻轻蹭她眼下未干的泪痕，目光软得能溺出水来。

小红没接茶盏，反倒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双臂圈紧他的脖颈，脸颊轻轻蹭着他的下颌，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鼻音，软乎乎地撒娇：

小红不喝，就要你抱着。

指尖还轻轻勾了勾他衣领的盘扣，先前的委屈早散了，只剩被疼惜着的娇憨。

窗外的日头已偏西，金红的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连带着案头那盏还飘着轻烟的茶，都裹上了层暖融融的光晕。风从半开的窗缝里溜进来，掀动了挂在檐下的蓝布帘，窸窸窣窣的声响，倒像把这屋里的软语呢喃，都轻轻拢住了。

霍廷恩被她勾着衣领的小动作惹得低笑，指尖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

霍廷恩好好好，依你。

目光扫过窗外的落日，又软声开口：

霍廷恩过几日我让裁缝来家里，你和梦芸一起挑挑布料，婚服的样式，也得你们俩都喜欢才好。

小红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盯着霍廷恩的眼睛追问，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与雀跃：

小红我也可以穿吗？纳妾……也需要穿这样的衣裳吗？

指尖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领，连呼吸都比往常急了些，生怕错过一个字的答案。

霍廷恩握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眼底满是柔意：

霍廷恩自然能穿。虽不比正婚嫁衣那般隆重，却也是绣了缠枝纹的红袄裙，衬得你肤色亮。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

霍廷恩我回头让布庄给你留匹石榴红的云锦，上面要绣你喜欢的玉兰，等你穿在身上，比院里的花还要俏。

小红听得心头发热，脸颊贴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软得像浸了蜜：

小红那我能和梦芸姑娘一起绣吗？哪怕只绣几针，我也高兴。

霍廷恩被她眼底的光晃得心头发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声里满是纵容：

霍廷恩好，答应你。

指尖轻轻刮过她嘴角扬起的弧度

霍廷恩到时候你们俩凑在一处绣活，我就在旁边给你们沏茶，倒要看看谁的针脚更细些。

窗外的落日渐渐沉了下去，屋内的油灯被轻轻点亮，暖黄的光裹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小红靠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数着他衣料上的暗纹，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原来往后的日子，真的能这般满是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