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那把刻着“苏”字的钥匙攥在掌心，直到指腹被边缘硌出红印，才轻轻放进枕头套最里面贴着母亲照片的位置。照片上母亲的笑是暖的，钥匙的金属凉意在布料下渗过来，像一道横在她心里的界碑，一边是安稳的“囚徒生活”，一边是未知的真相深渊。
上午十点，陈默来了趟公寓，送过来一叠文件，说是沈知衍让她整理的“沈氏合作方资料”。文件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沈知衍的字迹：“下午我去公司，晚饭不用等。” 字迹凌厉，却没了之前的冷意，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像是怕她看不懂。
苏晚抱着文件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那个“√”，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又赶紧压下去她不能对这个男人心软，他是绑着她还债的人，是攥着她母亲命的人。
整理资料时，她发现有几家合作方的地址，离养父当年住的老城区很近。她偷偷把那几页纸折起来，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或许能从这些地方，找到点和养父有关的线索。
下午两点，沈知衍出门了。他走前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别乱跑，有事给我打电话。” 语气像在叮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苏晚点点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楼下，才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
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她的心跳得飞快，客厅的挂钟“滴答”响着，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门，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第三层抽屉那个铁盒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锁孔小小的，刚好能塞进那把“苏”字钥匙。
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苏晚掀开盒盖，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三样东西：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一枚沈氏集团的老员工徽章，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男人，穿着一样的工装，勾着肩笑，左边那个是她的养父苏国梁，右边那个……眉眼和沈知衍一模一样，是沈知衍的父亲，沈敬亭。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拿起日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养父的字迹，苍劲有力：“1998年，和敬亭一起进沈氏，他是少爷，我是学徒，却成了最好的兄弟。”
原来养父和沈知衍的父亲，是兄弟？那沈知衍为什么要说养父是“仇人”？十年前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往后翻，日记里记满了他和沈敬亭的日常，直到2014年的那一页，字迹变得潦草：“敬亭发现了曼云姐转移资产的证据，要我帮他藏好账本。曼云姐找我了，说要是我不配合，就对晚晚和她妈动手……”
2014年，正是十年前！沈曼云，沈知衍的姑姑！
苏晚的心脏狂跳，刚想往后翻，玄关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沈知衍回来了！
她慌了，赶紧把日记本塞回铁盒，锁好，塞进抽屉，刚关上抽屉，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沈知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纸袋，看见她站在书桌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在这干什么？”
“我……我来拿刚才没整理完的资料。”苏晚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生怕他看出破绽。
沈知衍的目光扫过书桌，落在第三层抽屉上，眼神沉了沉，却没追问，只是把纸袋递给她：“路过甜品店，买的红豆沙，你不是昨天说想吃甜的吗？”
纸袋里的红豆沙还冒着热气，甜香飘过来，苏晚的鼻子一酸她昨天只是整理资料时随口说了句“有点饿，想吃甜的”，他居然记住了。
“谢谢沈总。”她接过纸袋，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身想走。
“苏晚。”他叫住她，声音很轻，“别碰那个抽屉，好不好？”
苏晚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她想查，他什么都知道，却没拆穿她，只是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让她别碰。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快步走出书房，像在逃离什么。
回到次卧，她把红豆沙放在桌上，没心思吃。养父的日记，沈敬亭的照片，沈曼云的名字，像一团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原来沈知衍的恨，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恨错了人，绑错了人？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护工打来的，声音很急：“苏小姐，不好了！医院说你的缴费账户被冻结了，张主任说要是今天下午还解不开，明天的检查就做不了了！”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冻结？怎么会冻结？陈默不是说沈总已经结清了所有费用吗？”
“我不知道啊，刚才收费处的人说，是沈氏集团那边发的指令，冻结了你的账户。”护工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阿姨还等着检查呢！”
挂了电话，苏晚的手冰凉。沈氏集团发的指令？是沈知衍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刚才进了书房？因为她想查真相？
她冲出次卧，跑进客厅，沈知衍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她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沈总，是不是你冻结了我妈的缴费账户？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会让她好好治病的！”
沈知衍被她抓得一愣，皱起眉头：“冻结账户？我没让陈默这么做。”
“不是你是谁？医院说是沈氏发的指令！”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发颤，“你是不是因为我进了你的书房，你就想报复我？沈知衍，你太过分了！我妈要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心里猛地一紧，立刻拿出手机给陈默打电话，语气很冲：“是不是你冻结了苏晚母亲的缴费账户？谁让你这么做的？立刻解开！”
电话那头的陈默很懵：“沈总，我没冻结啊！我早上还跟医院确认过，费用都是正常的！”
沈知衍的脸色沉了下来，挂了电话，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猛地推开：“别碰我！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等我没用了，就不管我妈的死活？”
“不是我做的。”他的声音很哑，带着点急，“我现在就去医院，一定能解决。”
他拿起外套，拉着苏晚的手就往外走：“跟我一起去，亲眼看着解开。”
苏晚挣扎着不想去，却被他攥得很紧。车里，沈知衍一边开车，一边给医院张主任打电话，语气很严肃：“张主任，苏晚母亲的账户为什么会被冻结？我不管是谁做的，现在立刻恢复，要是影响了检查，你这个主任也别当了。”
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旁边低着头、肩膀还在抽噎的苏晚，心里有点慌，从口袋里拿出颗糖，递过去：“别哭了，是水果糖，甜的。”
苏晚没接，糖掉在座位上。他捡起来，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吃吧，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散开，苏晚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这个男人，前一秒还让她觉得可怕，下一秒却会给她塞糖，会为了她妈的事急得发脾气。
到了医院，张主任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脸色很不好：“沈总，查清楚了，是沈氏集团财务部那边发的冻结指令，签字的是……沈曼云女士。”
沈曼云！
沈知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拿出手机给沈曼云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沈曼云的声音带着笑：“知衍啊，什么事这么急？”
“是你冻结了苏晚母亲的账户？”他的声音像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哎呀，是这事啊。”沈曼云的语气很轻松，“我看财务部的报表，这笔费用挂在沈氏名下不太合适，就先冻结了，等你回来咱们商量商量……”
“立刻解开。”沈知衍打断她，“要是我妈那边出了一点事，我绝不会饶你。”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苏晚，语气软了下来：“没事了，沈曼云会解开的，你别担心。”
苏晚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不是他做的，是沈曼云。沈曼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阻止她查真相？还是为了挑拨她和沈知衍的关系？
张主任走过来，笑着说：“苏小姐，别担心了，账户已经恢复了，明天的检查正常做。沈总对你可真好，刚才在电话里急得差点骂人。”
苏晚的脸有点红，低下头，没说话。
从医院出来，沈知衍没立刻开车，而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沈曼云她……一直不喜欢我爸，也不喜欢和我爸有关系的人。”
苏晚转过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起家里的事。
“我爸去世后，她就想把沈氏攥在手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十年前的火，她说是你爸放的，我信了，所以才对你……”
他没再说下去，苏晚却明白了。他不是天生的坏人，他只是被沈曼云骗了，被仇恨蒙了眼。
“沈总，”苏晚轻声说，“十年前的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知道什么？”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铁盒里的照片和日记片段说了出来：“我看见你爸和我养父的合影，他们是兄弟，我养父的日记里说，沈曼云转移资产，还威胁他……”
沈知衍的眼睛猛地睁大，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打开了那个铁盒？”
苏晚点点头，心里有点怕：“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没发火，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风声。苏晚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心里突然有点疼。他和她一样，都是被沈曼云算计的人，都是这场十年恩怨里的受害者。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沈知衍走进书房，没关门。苏晚站在门口，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铁盒，打开，拿起那张黑白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肩膀微微耸动着。
她没进去，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把中午没吃的红豆沙加热，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过了很久，沈知衍从书房出来，眼睛有点红。他坐在沙发上，拿起红豆沙，慢慢吃着，没说话。
“沈总，”苏晚坐在他旁边，轻声说，“以后别再被沈曼云骗了。”
他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苏晚，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苏晚的心上。她摇摇头：“没关系，只要你能查清楚真相，只要我妈能好好的，就够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是她昨天随口说过喜欢的《龙猫》。
苏晚看着屏幕上的龙猫，又看了看身边安静吃着红豆沙的沈知衍，心里突然觉得，这个镀金的牢笼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
只是她不知道，沈曼云的阴谋，远不止冻结账户这么简单。那个藏在暗处的境外资本，那个还没露面的李叔，还有那个一直给她发短信的陌生人，都在慢慢向他们靠近，织成一张更大的网，等着把他们两个人，都困在里面。
夜深了，沈知衍回了主卧，第一次没有锁门。苏晚躺在床上，摸着枕头套里的钥匙，心里清楚，真相的大门已经打开，她和沈知衍之间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