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苏晚醒时,客厅的小夜灯还亮着。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见沙发上搭着件外套是沈知衍昨晚穿的那件,他似乎一整晚都没回主卧。
锅里的粥刚冒热气,玄关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沈知衍走进来,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红血丝,身上还沾着点清晨的寒气,像是刚出去过。
“醒了?”他的声音有点哑,没看她,径直走向洗手间,“林薇薇十点过来,把客厅收拾一下。”
苏晚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应了声“好”。粥煮好后,她摆了两副碗筷,犹豫了一下,又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在锅里煎得两面金黄昨晚看见他对着旧照片发呆,她猜他没睡好,或许需要多吃点东西。
沈知衍出来时,头发湿着,换了身浅灰色家居服,少了点平时的凌厉,多了点难得的松弛。他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里的煎蛋,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沈总,”苏晚小声问,“你早上出去了?”
“嗯。”他咽下嘴里的蛋,声音依旧哑,“去了趟墓园。”
苏晚没敢再问她猜是去看他母亲,或者……照片里那个穿工装的男人。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筷子碰到碗的轻响,却没那么压抑了,反而透着点说不清的默契。
九点五十,门铃响了。苏晚去开门,林薇薇站在门外,穿一身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个精致的食盒,笑盈盈的:“苏小姐早,这是我做的蔓越莓饼干,沈总以前很喜欢吃,你帮我拿进去吧。”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自己家,苏晚接过食盒,指尖碰到盒子的温度,心里有点发涩林薇薇连沈知衍喜欢吃什么都记得,而她,只知道他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沈知衍从书房出来,看见林薇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却没什么波澜:“文件带来了?”
“带来了,在包里。”林薇薇走到他身边,自然地递过文件夹,眼神却扫过餐桌上的碗碟两个用过的碗,一个没吃完的煎蛋,她的笑淡了点,却没说什么。
苏晚识趣地端着食盒进厨房,刚把饼干放在盘子里,就听见林薇薇喊她:“苏小姐,麻烦你去沈总书房拿一下他上次落在我那的钢笔,就在书桌左边的抽屉里,谢谢啦。”
她心里咯噔一下沈知衍昨天才警告过她“别进书房”,可林薇薇的语气太自然,像是笃定她不敢拒绝。
“我去吧。”沈知衍的声音传来,林薇薇却笑着拦住他:“哎呀,你陪我说说国外的事,让苏小姐去就行,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动手。”
沈知衍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说了句:“别乱碰里面的东西。”
书房的门推开时,一股更浓的雪松味扑面而来。书桌很大,左边的抽屉没关严,露出一截钢笔的金属帽。苏晚伸手去拿,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抽屉深处的一个硬壳本是本旧报纸剪贴册,封皮上写着“沈氏十年纪事”。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她鬼使神差地抽了出来,翻开第一页,就看见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照片十年前仓库失火的现场照,比沈知衍办公室那张更清晰,照片下方还贴着篇新闻报道,标题写着“沈氏仓库深夜失火,值班员苏国梁失联”。
“苏国梁失联”这五个字像炸雷,在她脑子里响。养父明明是三年前因病去世的,怎么会在十年前“失联”?
她攥着剪贴册,手控制不住地抖,想往后翻,身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让你碰这个的?”
沈知衍的声音冷得像冰,苏晚吓得手一抖,剪贴册掉在地上,照片散了一地。她慌忙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一张照片,就被他一把拽起来,按在书桌上。
他的手劲很大,苏晚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抬头就撞进他燃着怒火的眼睛里:“我说过,别碰我的东西,别打听当年的事!你听不懂人话?”
“不是我要碰的,我只是拿钢笔……”苏晚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总,报道说我养父失联,可他明明是三年前去世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沈知衍的怒火突然泄了点,眼神变得复杂,他松开手,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剪贴册,胡乱塞进抽屉,“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记住,你爸欠我的,你替他还,就行了。”
他转身想走,苏晚却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沈总,求你告诉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养父他不是坏人,他不会纵火的!”
沈知衍猛地甩开她的手,苏晚没站稳,摔在地上,膝盖磕到了书桌腿,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他看着她发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被冷意盖住:“别再问了,否则……我不敢保证你妈在医院能过得安稳。”
这句话像把刀,瞬间刺穿了苏晚的坚持。她扶着书桌站起来,擦掉眼泪,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碰你的东西,不会再问。”
沈知衍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书房,关门声很重,震得墙上的挂画都晃了晃。苏晚蹲在地上,摸着磕疼的膝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明明离真相那么近,却被沈知衍一句话打回原形,她连追问的资格都没有。
客厅里传来林薇薇的笑声,苏晚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走了出去。林薇薇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杯咖啡,看见她出来,笑着问:“钢笔拿到了吗?沈总没说你什么吧?”
“拿到了。”苏晚把钢笔递过去,没看她的眼睛,“我去收拾厨房。”
她刚走进厨房,就听见林薇薇压低声音问沈知衍:“她是不是进你书房了?我看她刚才脸色不太好。”
“不关你的事。”沈知衍的声音很冷,“文件看完了就走,别在这多事。”
厨房的水龙头开着,水流哗哗地响,盖住了外面的对话。苏晚站在水槽前,看着盘子里的蔓越莓饼干,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林薇薇明明知道沈知衍不让她进书房,却故意让她去拿钢笔,就是想看她出丑,想看沈知衍对她发火。
十点半,林薇薇走了。沈知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份文件,却没看,只是盯着茶几上的饼干发呆。苏晚收拾完厨房,想回次卧,他却突然开口:“过来。”
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等着他的训斥。
“膝盖疼吗?”他问,声音比刚才软了点。
苏晚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疼。”
他没说话,起身走进书房,拿了瓶跌打酒出来,放在她面前:“自己擦点,别感染了。”
苏晚拿起药瓶,指尖碰到瓶身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抬头看他,他已经转过身,走到阳台,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很紧。
“沈总,”她轻声说,“谢谢你。”
他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像是在说“不用谢”,又像是在赶她走。
苏晚拿着药瓶回了次卧,坐在床上,看着瓶身上的标签是家老字号药店的,保质期还有半年,应该是他早就买好的。她倒了点药在手上,擦在膝盖上,清凉的感觉渗进皮肤,却驱不散心里的暖意。
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对她疾言厉色,下一秒却会给她拿跌打酒;会用母亲威胁她,却又在她受伤时偷偷关心她。他的心里像藏着两个自己,一个恨她入骨,一个却忍不住对她好。
下午,护工发来视频,母亲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个苹果,笑着说:“晚晚,张主任说我的配型有进展了,说不定下个月就能做手术了。”
苏晚看着母亲的笑,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庆幸只要母亲能好起来,她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就算被沈知衍困在身边,就算查不到真相,也没关系。
视频挂了没多久,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书房第三层抽屉,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别让沈知衍发现。”
苏晚盯着短信,心脏狂跳起来。她走到门口,听见客厅里传来沈知衍打电话的声音,像是在和陈默交代工作。她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沈知衍还在客厅,书房里没人。
她溜进去,走到书桌前,打开第三层抽屉里面放着个铁盒子,锁着,钥匙孔的形状,和她枕头底下那把刻着“苏”字的钥匙,一模一样。
她刚想拿出钥匙试试,客厅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沈知衍要进来了!
苏晚赶紧关上抽屉,转身想躲,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雪松味裹着他的体温,瞬间把她包围。
沈知衍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你在这干什么?”
苏晚的脸瞬间白了,攥着口袋里的钥匙,声音发颤:“我……我来拿本书看。”
他盯着她的口袋,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个动作很轻,带着点不容错辨的温柔,却让苏晚更慌了。
“想看什么书,告诉我,我给你拿。”他的声音很轻,“别自己偷偷摸摸的,我不喜欢。”
苏晚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点点头,转身跑出了书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回到次卧,趴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刚才沈知衍的眼神,明明是发现了什么,却没点破他是在试探她?还是在给她机会?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枕头底下的钥匙上,反射出一点冷光。苏晚知道,那个铁盒子里,一定藏着十年前的真相,藏着她和沈知衍之间所有的恩怨。
可她也知道,只要她打开那个盒子,她和沈知衍之间那点脆弱的默契,就会彻底碎掉。
是继续当他听话的囚徒,看着母亲好起来?还是冒险打开盒子,哪怕会失去一切?
这个选择,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